她应该去翻过土,身上有些灰尘,鞋面也不太干净,与静室的洁净无瑕对比鲜明。
谢清霄忍耐了一下,额头青筋直跳,什么都没说。
扶玉在他身后缓缓蹲下,谢清霄虽然没说话,甚至都没看她,可她觉得静室里气氛压抑得很。
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心想着快点包扎完离开这里。
因为这份心急,她动作有些匆忙粗鲁,谢清霄本就在忍耐,她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手重,让他不得不转头回望她。
四目相对,扶玉与那双常年修炼谢氏瞳术的眼睛对视,理所当然地败下阵来。
她低下头道:“抱歉,我会轻一点。()”
谢清霄开口,嗓音沙哑道:“无碍。?()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音域恒定时叫人觉得超然物外不可侵犯,沙哑低沉时又完全是另外一种味道。
扶玉的铁石心肠都因为这声音颤抖了一瞬。
她不禁多看了他一眼,谢清霄已经转过头去,半闭着眼,似是打定主意不管扶玉接下来动作如何粗鲁,都不会再给出任何反应。
扶玉抿抿唇,放慢了自己的速度。
谢清霄伤得太厉害,一点都不比万物生那时深可见骨的轻多少。
一边包扎血一边还在流,一层又一层,白布湿透了,扶玉都还没包扎好。
她渐渐有些薄汗,看不得这么血腥残忍的画面,没忍住说:“凌虚执法堂总是如此严格吗?”
谢清霄身子僵了僵,好像没料到她会主动挑起话题。
他过了一会才说:“对我更严格一些。”
岳盈楚是执法堂堂主,其他人受刑都不会是她亲自出手。
身为制定规则的人违背规则,当然要受更重的刑罚才能服人。
扶玉道了一声很轻的“难怪”,后面下手更轻了,几l乎是小心翼翼。
谢清霄有几l缕长发落在肩后,被血染上红色,像雪地红梅。
扶玉轻轻撩起来,小声道:“你头发染血了。”
谢清霄顿了一下,伸手接过来,指尖泛光,将血迹清理干净。
扶玉瞥了一眼他的侧脸,神仙的皮肤就是好,一点瑕疵都看不见,细腻得好像缎子,在暗色的光下闪着莹莹的珠韵。
扶玉告诉自己别看了,努力把视线转开,一手拉紧白布道:“我要从前面穿过来。”
谢清霄回答得很快:“好。”
扶玉却有点束手束脚起来。
包背部的伤口自然要从胸前穿过,这就意味着,她要靠他更近一点。
……干嘛嘴贱要帮忙,这下好了吧!
再心如止水也架不住这么亲近。
扶玉眼睛到处瞥,自己先说的要包扎,现在又是她自己不动了。
谢清霄等了片刻,神色看上去如常,但手指不断抬起落下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他终于要说话,扶玉已经调整好状态,倾身靠近。
太近了。
谢清霄不自觉往前俯身,这就让扶玉的手没能成功环住他。
() “……你别动。”她不得不开口,语气有些紧涩。
谢清霄长发过肩,垂在胸口,因他俯身的动作,发丝早就落在地上。
他手臂撑在身前,半晌才道:“抱歉。”
“……不用老是道歉。”
扶玉稍稍皱眉道:“你这人还真是奇怪,那个的时候是真那个,不那个的时候又老是道歉,也太极端了。”
谢清霄问她:“‘那个’是哪个。”
“不知道。”
扶玉敷衍回答,极近地环着他将白布收回来,松了口气的同时,发现要包扎完,需要重复这个动作至少三次。
汗流浃背了。
扶玉硬着头皮再次靠近,这次好像有点经验了,至少俩人都没再乱动,顺利完成。
只剩下最后一圈了。
扶玉稍稍放松一些,呼出一口气再次靠近,这次又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她长发因为惯性动作跟着滑落靠近,发梢撩过谢清霄的耳廓,跟着落在他肩侧,与他霜发重叠。
谢清霄应该是有些发痒,又或是觉得被冒犯,僵硬的身子颤动了一下。
扶玉如同被烫到,迅速完成最后一圈,把自己的头发甩到了身后。
她将白布打了个结,低声说:“好了。”
谢清霄亦是倏然站起,将外袍披上,利落道:“多谢。”
他系好衣带,犹豫了一下才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身上。
受伤的是他,但她好像比他还狼狈。
他去看她的发丝,自从知道兰荷是假死,她就不再梳妇人发髻。
姑娘家的披发比妇人髻更适合她,哪怕不簪钗环不配珠花,也清丽干净楚楚动人。
“我这才是真的举手之劳。”
扶玉放下双手,衣袖遮住了半边手掌,但谢清霄还是看见了她手上的血迹。
他一直在流血,她帮他包扎,手上怎么可能会不沾上血。
谢清霄绕了一圈指尖灵力缓缓飘向扶玉,如同袅绕的薄雾绕着扶玉心头转了一圈,清理了她指尖的黏腻血腥。
扶玉不自然地甩了甩手,刚要道谢,忽听谢清霄道:“从你知道亡夫身份有异至今,似乎不见你多么为此伤感。”
扶玉心里咯噔一下,静室内暧昧气息烟消云散。
她凝视谢清霄,他已经变成了清霄剑尊该有的样子,黑灰色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划过她的脸,好像只是寻常一问,可谢清霄哪里是八卦的人,怎么会寻常一问?
他必然是有用意的。
其实也可以理解,之前看着那么在意亡夫,甚至不惜与他谈交易,要知道兰荷的死因才肯离开,如今却见不到半分被欺骗甚至背叛的失魂落魄,在常人看来就是很奇怪吧。
扶玉神色平静,慢慢说道:“没什么可伤感的。”
她一字字和气顺顺道:“所有的伤感和吃惊都交代在那一日了。不值得的人,配不上我半点自伤。”
扶玉静静看着谢清霄显然有些惊讶的样子,歪了歪头道:“剑尊对于男女之情的了解,恐怕都来自您的前任道侣和魔尊。有他们打样,剑尊或许会以为世间每一对男女之间的感情都会那么轰轰烈烈。”
“但不是的。”扶玉看着窗外,“有时可能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喜爱一个人。那同样也会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乃至今日他迈错了脚,就不再喜爱了。”
“感情就是这样无常。”扶玉做出总结。
所以你也别怀疑了,就算她不表现得很受伤,也不会是身份有问题,还存有谋害之心。
谢清霄听完,并未多置喙她的论调,只是在扶玉走之前,用讲道教学的语气说:“众生苦,男女之爱抵不过世间大爱,你既感悟到感情无常,日后便别再耽于其中。”
扶玉脚步顿了顿,转过头来,望着他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这些话,我与剑尊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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