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天佑不知要怎么样报答钟明对他的感情。
钟明将锁扣安好,用口型道「走吧」,接着在水中转过身,向那光亮处游去。
匡天佑跟着他身后,眼中光芒闪烁。他现在已经能够确信钟明已经原谅了他。他暗中捏紧右手,指甲刺入掌心,在心中暗暗发誓出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待钟明。
一片寂静之中,他们一前一后向湖底游去,离出口越来越近,身体被光芒包裹。
·
’哗啦’
钟明浮出水面,来不及看清周围的景色,便张嘴深深地吸了口气。
“出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一双手伸入水中,托住他的两肋旁,将他从水中捞出来,拖到了什么东西上。钟明抹了把脸上的水,抬起头,眼中映入亚瑟的脸。
金发男人微蹙着眉,视线在他身上扫过两遍:
“钟,你怎么样?有没有呛水?”
“没有。”
钟明道。他转过头,看到了李逸之和叶箐略带担忧的脸。他们坐在一艘橡皮艇上,周围的湖水不再是灰色,而是清澈动人的蓝色。钟明抬头看向远处,湖泊四周的翠绿的树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雪山在远处起伏,一切都静谧而美好。
钟明在初夏的微风中缓缓眨了眨眼睛,回过头,树林之外已没了大宅的轮廓。
他们出来了。
沈瑱的声音自船尾处传来:“匡天佑呢?”
钟明久久凝视远处,半响后他收回视线,看向沈瑱:“我不知道。”
他们身旁的湖面波光粼粼,湖水轻轻打在橡皮艇上,没有半点要再出来一个人的迹象。
沈瑱闻言皱起眉,还没等他说话,李逸之便抢白道:“你把他淹死了?”
钟明抬眼看他。李逸之一张俊脸湿漉漉的,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淹得好!”
沈瑱看向他,微微眯起眼睛。钟明睫毛微动,一颗水珠滴下来,轻声道:“我把潜水装置给他了。应该淹不死。”
闻言,李逸之脸上的笑容消失,声音立刻低了好几个度:“你把东西给
他?!”他拧紧眉心看着钟明,似是想说什么,但看钟明好好地出来了,便又咽回去:“那他现在在哪?"
钟明缓缓偏过头,看向湖面,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亚瑟坐在他身边。将一张橘色的毛毯披在他肩上,回头看了眼平静的湖面。他没有询问匡天佑在哪里,而是抬起手,轻轻放在钟明的肩膀上,看向船头穿着工作服的船员,低声道:
“我们走吧。”
船底的螺旋桨被打开,在湖水中留下一串气泡。橡皮艇向湖畔行去。
·
另一边。
匡天佑被刺目的光芒包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才缓缓散去。他在水底睁开眼睛,眼前因为光芒过大而出现的黑点过了许久才散去。
然而当看清眼前的东西,他的脸色刹那间变了。
他与一具漂浮的死尸体对上了视线。
尸体的样子极为骇人。它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已经完全腐烂,很多地方露出森森白骨,眼球半个掉在眼眶外面,正斜着从他面前漂过。
匡天佑脸前接连冒出好几个气泡。他目眦尽裂,在湖底发出无声的尖叫。
他面前的尸体并不是唯一一具。它的身后,幽暗的湖底深处,层层叠叠的尸体堆在一起,竟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们曾经穿戴的衣物在水中腐坏,破败的布料分解成絮状物在水中漂浮,湖水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些都是以前的玩家。
匡天佑毛骨悚然地意识到。他猛地一脚将面前的尸体蹬开,开始拼命地划水向上游,期间还不慎撞到了一具尸体,他的手戳进湿软的腐肉中,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幸亏有钟明给他的潜水装置,他冒出水面,成功地游到了岸边。
“咳、咳咳——”
匡天佑俯趴在地上咳出几口水,抬头看向四周,瞪大被尸水蒙住的眼睛,想要寻找那个修长的身影:“家、家明?家明——!!”
四周自然没有钟明的影子。
匡天佑满头冷汗,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视线仓皇地向四周看去,在看到某个东西时,他的视线骤然顿住,脸色顿时如同湖中的尸体般惨白。
那座在他噩梦中反复出现的巍峨大宅静静地伫立在远处。
他还在副本之中。
匡天佑连眼珠都僵住了,他跪在原地。脑中的神经缓缓转动,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这才是钟明对他的惩罚。
·
数年后。
德国,莫尼黑。
欧洲许多历史悠久的老钱家族都喜欢将家族大本营设置于最早发迹的地方,往往是风景优美,但人迹罕至,曲径幽深的僻静之处,如果乘坐公共交通,需要经过多次转折才能到达。
红黑相间的火车缓缓驶入车站,车轮下发出刹车中车轴摩擦的咯吱声。
在清晨氤氲的水汽之中,一个青年从一群金发碧眼的旅客中走出。
来到站台上,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腕表。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侧脸俊秀而白皙,右手提着公文包。看起来是为了公务出行的旅客。
他这张亚洲面孔与周围明显日耳曼长相的旅客格格不入,分外引人注目。然而青年似是对旁边朝他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确认好时间,放下手,抬脚朝车站外走去。
“钟明。”
有人用华国语叫他。
钟明顿住脚步,回过头,穿过人群看到了沈瑱的脸。
对方坐在一辆黑色的轿车里,车窗摇下,男人冷肃的面孔从中探出,对他道:“上来,我稍你一程。”
钟明看着他。沈瑱的面孔比起在副本里时更加严肃,眉间已出现了些许轻微的皱痕。从副本中成功出来之后,他在军中的职位大有提升,已经接过大部分的沈家产业。
钟明敛下眼,抬脚走向轿车。
沈瑱坐在后座上,见他进来,伸手在侧边的冰库中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喝点水吧。”
钟明朝他略一点头,接过水,却拿在手中没有拧开。
沈瑱看在眼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安静地收回了视线。
司机得到指令,缓缓将汽车驶出火车站。这个欧洲偏僻的火车站周围被翠绿的山脉环绕。钟明侧过头,静静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这台轿车的隔音极好,车厢内非常安静,只有音响中放出的些许音乐。
沈瑱率先打破了沉默:“这里这么偏僻,怎么不坐车?”
钟明回过头,轻声道:“我不会开车。”
沈瑱一顿,扭过头去看他:“匡家难道没有司机?”
钟明垂着眼,没有回答。实际上他刚回来,就将家中的司机和一应流水般的仆人全都解散了。匡天佑停在地下室里落灰的跑车也都全部折价卖掉。
从财产的数字来看,钟明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亿万富豪。但是他的生活却异常简朴,一度让沈瑱以为匡天佑什么都没留给他。
见钟明不答,沈瑱也不再追问。
他们行驶的目的地位于山谷之中,是那三大家族其中之一的本部。在他们从副本里出来之后,三大财阀履行合同,将匡氏剩余的股份收购,成为了欧洲最大商业财阀的亚洲分部,跟沈瑱家里的产业也有许多合作。
虽然匡氏被收购,但是依旧保持极高的自主权。作为三大财阀的代理人在亚洲进行商业活动,而这个代理人正是钟明。
本来这个人应该是匡天佑。但他没能成功走出副本,加之匡氏所有的财产都被转移给了钟明,他便理所应当取代了匡天佑的位置。
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他成功刺杀了公爵。
这点足以三大家族的人对他另眼相看。
此时,钟明正与沈瑱一起参加三大家族的年度汇报。今年要更加特殊一些,因为钟明所管理的亚洲分部在年前成功上市。现在正是稳定股价的关键时期。
沈瑱双手按在膝盖上,若有若无地观察钟明的神色。
其实多年来,他一直对钟明是否真的杀死了公爵存疑。
那次逃脱中疑点重重。但是在他们离开副本之后,那个世界便坍塌了。于是这便坐实了钟明毒杀公爵的事实,三大家族欢欣鼓舞,为此全员飞去美国加州,在棕榈泉连开了一个星期的派对。
钟明只在派对上露了一面,就差点被他们扔到泳池里。
所有人都为这个冷淡的亚洲美人着迷。他曾经是公爵情人的身份更是给钟明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私底下,许多三大家族中的年轻人都以’谁能将钟明带出去约会’作为赌注。
可惜钟明深入简出,几乎从不露面。他们根本没有机会。
不仅是他们,沈瑱都极少见到钟明。
沈瑱莫名有种感觉。钟明人虽然回来了,却把魂丢在了副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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