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冰冷地吐出一句:“骗子!”
宋观穹的瞳孔紧缩了一下,这幅情景,就如噩梦来到了现实,要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毁去。
眼前的人记起来了,她会带着怨恨骂他骗子。
遥儿就不会再对他笑,不会再亲近他,不会喊他“阿霁”,她只会远远地逃开,避之不及……
宋观穹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万事都有得救,万一……她不是恢复了记忆呢?
尽管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宋观穹也不得不赌。
他是个道行高深的骗子,骗子的宗旨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在她将一切说开之前,宋观穹都能装下去。
他舍不得这段时日一切离他远去。
极端的情绪被压下,宋观穹连说话的唇都在微微颤抖:“我骗你什么了?”
夏诉霜看得清楚,说出“骗子”两个字时,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凶狠的眼睛盈着泪水,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在乎?
那为什么要骗她?
她这个被骗的难道不比他难过?
“你该说,自己有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
夏诉霜记起他成亲时说的,此生只有她一个人,他说那话时早就有了侍妾!
她更恨自己不该如此依赖他,才致使如今生出一种生活彻底坍塌的崩溃感来。
一想他旧日的好,泪就溢出了眼眶。
她一哭,宋观穹就不知道怎么办,“你别哭,万事都是我错了,我们先回去,好好说清楚,好不好?”
她狼狈擦掉眼泪,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他纠缠。
“你松手。”
回就回,她还要收拾自己的东西。
“不松,上马车去。”
手下已经将马车拉了过来,宋观穹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夏诉霜还是要挣开,怎么都不肯沾他一点,好像他是什么让人恶心的东西一样。
宋观穹索性将人扛了起来,报复性地打了她一记。
“啪——”一声轻响,声音不大,也没有人看见。
“放我……”她话没说完就挨打了,神色一怔,耳朵立即滚烫起来,更加生气。
他当自己在跟他打闹吗?
“我杀了你!”夏诉霜踢腿。
宋观穹掐住她的腰不让她动:“你再敢一声不吭地跑了,我下回脱了衣服打。”
他发现了,遥儿这次生气有点奇怪。
若是真记起来了,隙光剑不早该劈到他的面门,在质问他周凤西去哪儿了吗,为何她只是想跑?
“谁怕你!我不回去了,滚开——”她气疯了。
墨山终于跑过来了,看到团团围住的骑兵,世子在将夏娘子往马车里推,两个人一看就吵架了,夏娘子还僵持着不肯动。
墨山凑了上去,低声说道:“世子爷!夫人她
是因为您纳侍妾之事在生气!”
!
夏诉霜带着埋怨地看向他,关他什么事!要他在这儿说出来!
宋观穹愣住了。
他想来想去也没明白会是这么个原因,看向了夏诉霜:“我何时有过侍妾?”
一提这个她又生气,“死骗子,你的那些侍妾都被送上门了!”
“谁?”
夏诉霜哪里知道,她又没一个个去问人家的名字。
宋观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两个侍妾,先前杨氏放到青舍那两个他早不记得了,此刻只有茫然。
“我真的不知道……罢了,等会儿再说。”
他着急解开误会,但知道不是失忆之事,暂且放了心,对手下道:“你们先回去吧。”
而后看向墨山,“夫人跑出家门,是来找你了?”
即使是和别人说话时,宋观穹也没松开钳住她的手,夏诉霜试了几l次,都没有挣开。
既然说开了,她倒要看看,他打算怎么解释。
墨山道:“是,夫人说,夫人……”
他朝夏诉霜指了指自己,暗示她快救自己。
夏诉霜道:“这是三宝……墨山,我来找他闲聊几l句。”手还是没挣开。
墨山赶紧说:“属下从前是得夫人引荐才入了寒鸦司,算是故旧,她因主子纳妾之事难过,寻不到倾诉之人,才来了平康坊,属下也劝过夫人赶紧回家,对吧?”
宋观穹看向夏诉霜。
夏诉霜知道墨山害怕被她连累,点了点头:“我是听他劝才想回去,跟你说清楚……”
“知道了,咱们先回家吧,明日你到府上来。”
宋观穹现在无心处置这个墨山,他急着带夫人离开此处。
夏诉霜也不想在外人面前闹,终究是跟他坐进了马车。
“属下恭送世子,恭送夫人。”
墨山看着远去的马车,松了一口气。
这一遭,化解了世子爷和夏娘子的怨结,表了忠心,又实实在在在主子面前露了脸,一箭双雕啊。
—
马车里,宋观穹看她,她看车壁。
“为何冤我纳妾?”他问的。
她冷冰冰道:“你这人说谎倒是一点看不出来,人家都说了,伺候你有一年了,我说过,要是你敢有别的女人,我就离了你,绝不回头!”
宋观穹最恨她说这句,他将刻意坐远的人拉到面前来,“不许再说离不离的事,咱俩就是死了,也不能离!”
夏诉霜撇开脸:“装模作样。”
宋观穹还在脑子里一阵搜寻,终于想到了那两个模糊的影子。
他恍然大悟,赶忙解释:“她们只是两年前我母亲塞到青舍,用来盯梢的,我并未碰过她们,只是恫吓过一次,让她们在母亲面前撒谎。”
夏诉霜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字:我不信!
一想到他们之间有过那种可能,
阿霁只是为了稳住她才骗她,夏诉霜就更加难受。
偏偏这种事没法证明。
宋观穹觉得自己要被她折腾碎了,这盆脏水怎么都洗不掉。
“那要我如何证明?”
她不负责任道:“我不知道!”
“这样!我身上有个什么印记你清清楚楚,你自己去试探她们,看她们知不知道,她们连我那屋子床榻朝哪儿摆的都不知道!”
要证明男子贞洁何其困难,可实在挡不住宋观穹聪明。
夏诉霜一听,好像……是可以这样。
他总不可能提前教那些侍妾骗她吧……
他会吗?
见她还是半信半疑的,宋观穹心都被磋磨碎了。
“事实就是如此,你想去问就问,要是还不信,我们也得把日子过下去,我不管你想跑去哪儿,都不行!
那几l个害人的东西,我都杀干净,往后府里一个人都不会进来,但你也不准再出去了。”
“你当能关住我?”夏诉霜不肯,难道不会自己跑出来吗。
“那你试试。”宋观穹没有一丝说笑的意思。
“咱们就没有和离这条路吗?”
“没有!”
夏诉霜默了一会儿,看他明显被折磨得有几l分癫狂的眼睛,低声道:“我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我今夜是吓着你了,对不起,我只是回来见不到你,屋子又变成那样,担心你出了事,才这么着急的。”
“遥儿,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只是想跟你过日子而已,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日子而已……”
夏诉霜听得鼻子一酸,她忍到了现在,委屈被他说得越来越大,再也忍不住,扑进了夫君怀里。
她揪着他的衣襟,哭出了声。
哭声混杂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我……我都想不要你了,可是……我好难过你知不知道?”
“你还是我的阿霁,是不是?”
夏诉霜哭得撕心裂肺,哭声里尽是庆幸。
要她把这人从心里撕去太难了。
她终于肯信了。
宋观穹亦是满腔心酸,滚下了眼泪。
所幸,他又保住了她。
“我是你的阿霁,永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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