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朝里有人好做官,这还真不是虚话,要不怎么每次科举结束后编《进士录》都先把家世和籍贯给写上?无非是别人都是先看从哪儿L来、出生在什么家庭,才决定以后用何种态度与你相交。
兴许这种官场风气不是好事情,可只要你踏进其中便免不了要按照既定的玩法来走。也许偶尔会出一两个意外与变数,但恐怕也是旁人选中的棋子而已。
除非你成为执棋人。
可天下又能有几个执棋人?
任你有通天的本领,入局后都得先乖乖当棋子。
这一点是纪云彤读邸报时得出来的感慨,年前她与柳文安对坐幽篁之下闲谈之时便曾讨论过这个话题。
那时候纪云彤还跟柳文安感慨:“棋子虽然可怜,许多人连入局当棋子的机会都没有。”
这话指的是那些考不到功名的读书人,更是无数连考功名机会都没有的女孩儿L。
其实前朝有过女孩子参加童子科的先例,那女孩儿L说没有规定女子不能考,坚持要应试,且还给她考过了童子科。
童子科是针对少年天才的考试,只要十五岁以下的孩童前去应试并且表现出众就可以授予官职。只可惜朝廷知道这件事后不咸不淡地给这女孩儿L封了个命妇品阶中的“孺人”,便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了。
到了今朝,那些制定新朝科举制度的人想到还有这么个漏洞,当即把它给补上了,明确规定女子不得应试。
开国皇帝看到这一改动后龙颜大悦,表示有些女子“艳妆怪服,遍见朝士,所至聚观,无不骇愕”,着实没有女人样子。
他们新朝的女子就要贤良淑德,不学前朝那些亡国作派!
所以纪云彤才说,许多人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从一开始路就被堵死了。
纪云彤想,虽然自己眼前没有路,但柳文安能有个好前程她也为他高兴。若是他能走到高处看看那里的风景,将来他们白首相逢时与她坐在幽篁之下讲一讲,说不准也算是一桩美事。
筵席过半,酒气有些熏人。
纪云彤与建阳长公主说了一声,起身走到外面透透气。
屋外已是皎月当空。
纪云彤仰头看了一会月亮,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在她不远处停下了。
纪云彤转过头去,看到了喝酒喝得面上薄红的柳文安。
他的眼睛是清明的,并没有喝醉。
“怎么出来了?”纪云彤问他。
柳文安看了会在他们脚下轻轻拂动的婆娑花影,过了许久才保证道:“我会试一试,不一定能成。但我会用一辈子……”
纪云彤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正要抬头与他对望,眼前却多了道身影。
是突然蹿到他们中间的顾元奉。
顾元奉抓住纪云彤的手,把她拉得离柳文安远一些。
别以为他没听到,这家伙说什么“用一辈子”!
男人对女人说一辈子,能是想说什么?!
顾元奉警惕地看着柳文安,警告道:“你别想什么一辈子两辈子的,我们很快就会成婚了!”
柳文安喉间的千言万语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现在连功名都还没考到,说什么都是虚的。
纪云彤却是不高兴了:“谁说我们很快就会成婚了?”
顾元奉道:“你都快及笄了,难道我们不是等你及笄就成婚?”
纪云彤道:“我没答应过,你也没问过我。难道我们什么时候成婚只由你说了算,不用考虑我的想法?”
顾元奉噎了一下,有些恼她在柳文安面前不给自己面子,想和她吵两句,又想到还有个应修齐在虎视眈眈,顿时只能把气闷在心里。他哄道:“那肯定是听你的,你说什么时候成婚就什么时候成婚。我们快进去吧,不然娘要担心了。”
纪云彤便与柳文安道了个别,诚心祝愿他早日金榜题名。
柳文安道:“多谢。”
待纪云彤两人走远了,柳文安缓步走到纪云彤站过的位置上,仰头注视着她刚才凝望过的月亮。
他会尽他所能,让她也有机会入局。
用上一辈子也在所不惜。
他想让她也有机会……当上执棋人。
她应当是天上月,而非旁人手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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