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表姑奶奶,我们这儿一早上可都没吃饭呢。便是我们主母,也是饿着肚子去学堂教书呢。您啊,也别嫌弃了。”彩燕弯着眸子,忍不住笑道。
“我不信!你去喊怀卿来,我要问问他!”赵柳拍着桌子,气得吃不下饭。
旁边的耀祖见桌上那样“简陋”,跟刚来的时候一大桌子美味简直没法比,坐在地上哭闹:“我不吃这些,我不吃这些!!”
彩娟道:“我们家老爷,天还未亮就去礼部当值了,他也没吃饭,便去了,怕您这做客人的,吃不饱。”
“是啊,咱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昨日里主母吃饭的时候,您刚巧上门来,主母连忙让厨房又准备了些菜呢。”银铃接话。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赵柳说不过她们,怒急攻心之下,掀翻桌子,抱着耀祖就往大门口去。
彩娟她们互看一眼,没有阻拦。
过了一会儿,听到大门口传来哭闹声。
她们连忙跑去看。
“可怜我们孤儿寡母从乡下来,到了亲侄儿家,结果就是这样被对待的啊!不给饭吃啊!可怜见哦!我这娃娃才八岁,就跟着我受苦,来他表哥家里受辱哦……”赵柳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着唱着,怪有趣的。
管家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对着赵家指指点点。
不过也有知情者:“不是说这位是礼部侍郎家的表亲,昨儿她家的丫鬟还带着这个亲戚在城里买东西,那大包小包的,十来个人都拿不住啊!还是又雇了辆驴车,那车上装的,全是她买的!可是花的不是她的银子,那礼部侍郎一月才多少俸禄?怕不是花的
那丞相小女儿的嫁妆吧?!”这位余公子成日里走街串巷,招猫遛狗,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他。
“花亲戚媳妇儿的嫁妆钱,看看她身上穿的衣裳,是当下正实行的,一件少说得四五十两银子吧,说是乡下来的哪有这么多钱?怕不是花起来赵家的钱跟喝水一样。”说话的是邻居家王嫂,嗑着瓜子跟旁边的老姊妹一起喷闲嗑。
“真是奇葩,人家怕不是家底都给她花光了,才没钱吃饭了,看这又哭又闹的,真是不嫌丢人。那礼部侍郎真是可怜又倒霉,摊上这样的恶亲戚!”这是街尾巷子里家的周大爷,碎了一口。
“是啊,我家也有乡下亲戚,也不跟她这样,在主家门口号啕大哭,不给一点面子,这不是让人难堪嘛。”说这话的是个刚成婚的男人,抱着自己妻子,忍不住说道。
“是啊,这样的亲戚,打量着咱们京城里的人都是傻子呢。”他那小媳妇儿颇是嗤之以鼻。
“唉呀,你这妇人快快起来吧,谁不知道这侍郎大人娶的是丞相家的小女儿,做了多少好事?自己贴钱也要让女娃娃们上学,你这样卖他们赖,安的啥心?”好心的妇人劝她快起来。
赵柳哭嚎了一会儿,见风向不是站在她这边,麻溜的站起来,“他赵怀卿是谁养大的?是我这个表姑,还有他祖母,一针一线刺绣卖钱,给他供上的。现下倒好,这是当官了不认穷亲戚了,这是打量自己好欺负吧?”
正巧,围观的有赵承瑾同乡,他跳了出来。
“大家可别听这泼妇胡说!我家里是跟赵大人一个村的,小的时候这个泼妇还有她那个极品娘,就天天折磨虐待媳妇儿,也就是赵大人的母亲,那时候赵大婶要大着肚子伺候一大家人,还要天天挨打,他们家谁都能打她!
村里人谁不知道?赵大人出生后,也没有过过好日子,跟着他那个母亲日日挨打,好容易长大了,赵大婶刺绣卖钱,把眼睛熬坏了,要供赵大人读书,结果钱被这个泼妇还有她那个极品老太婆拿去,给赵大人的父亲拿去赌了。
赵大人靠着赵大婶教他的学识,得到了村里夫子的青睐,给他免了束脩,赵大人才真正开始有学问。你说你刺绣,你在娘家捻过线,下过地吗?谁不知道你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娇小姐’?”一通对峙,怼的赵柳说不出话。
“在下更想问问,赵大人的母亲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是你跟你娘家妈把她磋磨死的?”同乡是个骨子里正义的人,他会试考得不错,留在京城做了个闲差,朝廷分的有房子,每个月还有花不完的俸禄。
时不时还跟赵承瑾去画舫比赛画画,日子美滋滋。
他听说了赵承瑾表姑来了,知道这位是个通天奇葩,正准备去街上喝点粥,路过这条街的时候,看到赵承瑾家门口围了一堆人,凑着来看热闹,就听见赵柳这个奇葩在那儿给自己脸上摸光。
这下子,田温野待不住了,撩起袖子开喷。
赵柳讷讷说不出话,想要往赵家走,却被管家拦住了。
彩娟这时候站了出来,落落大方的行了个礼,“想必各位街坊邻居都是晓得我家老爷夫人是什么样子的,我等奴仆是夫人陪嫁来的,月钱不走赵府。这是昨日里,这位赵姑奶奶一共花的银子,林林总总也有三百两,家里一年的伙食都用上了,我们是做奴婢的,饥一顿也没什么,生怕饿着这位姑奶奶。将家里火上仅有的菜给她做了两菜一汤,不仅我们未吃,便是侍郎大人,怕亏待了这位姑奶奶,饿着肚子去当值。我们夫人也是早膳都没用,便去学堂教书去了。可谁知,这姑奶奶嫌弃饭菜不好,居然将桌子都给砸了。”
银铃拿着清单,让围观群众一一看个分明。
不少人开始骂赵柳是个不知好歹的畜牲。
“我们赵家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彩娟冷眼。
这时,彩燕将她来时拿的行礼,还有那两只活鸡,一兜子土鸡蛋都还给了她。
“姑奶奶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只怕您再带下去,我们家连个瓦片都留不下了。”彩燕笑眯眯地,说出的话也毒的要死。
“那,那我昨儿买的那些东西……”赵柳厚着脸皮,捡起来行礼,浑然不觉围观群众的叫骂。
“呦!这您怎么不说我们赵家苛待您了?”彩娟柳眉倒竖,嗔道。
此时一玉赶了回来,“我家主母听说了赵表姑在家门口闹事,只说我们赵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赵表姑如何来便如何回去吧,我们赵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若您诚心来,我们自然以礼相待,既然您打定了注意不让我们赵家好过,那以后这亲戚不来往也就罢了。至于昨日里赵表姑买的东西,我们家主母说了,街坊邻居若有想要的,便尽管拿去,若是没有想要的,就全都捐给善堂。”
说罢,一玉挥了挥手。
几个丫鬟们上前将她头上戴的,手上戴的,纷纷都取了下来,还有身上穿的。
除却中衣,给她留些面子。
赵柳哭着喊着杀人了,那个小孩儿躲在赵柳身后,口里叫骂。
将昨日里赵柳买的东西都分给了街坊们,剩下的捐到了善堂。
赵柳怎么来,便怎么走的。
她穿着布衣,在赵府叫骂了好一会儿,被官府的人叉走了。
雪松学堂。
“你可真是好手段,面都没出,解决了这样一个奇葩亲戚。”林苓天放了个黑棋,啧啧称赞。
“你有所不知,我夫君的母亲便是被她还有她娘给害死的,还是大冬天,非要夫君的母亲去河边洗衣,不给她穿厚衣服。那时候赵承瑾在外地求学,他的夫子将他引荐给了当时最厉害的大学士,傅沉明老先生。夫君得知母亲死讯,匆匆赶了回来,结果连他母亲的尸首都没有见到。赵家的人说,冬天里野狗闻到死人味儿,把他母亲尸体吞吃了。”说这些的时候,李朝朝面色很痛惜。
“赵承瑾的娘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子,可惜爱上了那样的男人,被磋磨了一辈子,还不得善终。”李朝朝看着窗外,叹了口气。
林苓天手里的棋子都惊的掉了,“你家夫君还是太善良,要是我,肯定杀了报复!”
李朝朝道:“你以为赵承瑾不想吗?她娘生前唯一的心愿,便是赵承瑾金榜题名,而不是做个杀人犯,在牢狱里呆一生。”
赵承瑾在京城寻了个好的墓地,建了个衣冠冢,请道士做了场法事,从此他娘魂归时,也有了归处。
“再说了,报复人,不只有杀人那么简单。”李朝朝回头看着她,笑得温柔。
林苓天有些不寒而栗,“谁得罪你,真的是倒了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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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最该恨的,不是表姑,也不是赵怀卿祖母(奶奶),而是赵怀卿的爹,他爹就是个凤凰男,想攀高枝,奈何赵怀卿的外祖父(姥爷),宁愿跟赵怀卿的娘脱离关系,也不愿意给赵怀卿的爹一分钱。
女子恋爱脑,嫁到婆家,男人不撑腰,反而跟着母亲妹妹一起欺负孤家寡人的媳妇,这样的男人,何尝不是渣男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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