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冰城迎来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雪,昏天暗地下了两天两夜。
汇才百年难得一遇的因为暴雪放了假,周橘柚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今天虽然不上课,但是省数竞赛出成绩,她还是得去趟教学楼。
车曼琳搂着周橘柚往教学楼走,趁这会儿风小不迷眼,加快些步子。
湛蓝色的冲锋衣加了内胆,拉锁拉到顶,半张脸缩进去。嘴唇婆娑着拉锁的铁片,舌尖轻舔一下,口腔里蔓延一股锈腥味。
公告栏搬到了教学楼大厅,围了一圈人。
小声喃喃着,“还以为是什么多厉害的手子,汇才报上去的人就没有三等奖的。”
“太子爷亲手铺路都走不明白。”
“听说他俩已经分了,该不会庄泽因爱生恨,故意搞她吧。”
“没分吧,那微博还秀着呢,一天一条跟打卡似的。”
“可听他班同学说,庄泽已经一个多月没来学校了。”
……
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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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橘柚剥开曼琳揽住的手,从人群中挤进去,唏嘘声渐小而后彻底消失。
公告栏上的那张获奖名单,明晃晃刻下周橘柚三个字,在最后一列最后一排,附上破折号,三等奖。
她僵在原地,大脑一片混沌。不可能的,她对过答案了,不可能是三等奖。
即便是选择题全部涂串答题卡,单凭大题也是稳的二等奖,稳的进国赛。
理智破碎,狂风吹散碎片,席卷着她冰冷的皮囊埋进暴雪,脑海里只横竖贯穿一句话:庄泽因爱生恨,故意搞她。
一个多月的音信渺无,庄泽没找过她,静等着今日。
全国青年U18篮球联赛就在刚刚画上句号,庄泽带队闯入四强后以微弱的分差挺近决赛,但最终还是败北泰然队。
这已经打破了冰城队历史以来最好成绩,更衣室里运动员们围坐在一起,逸轩拿了瓶香槟进来,涌动着腰肢,瞬间成为焦点。
媒体,教练,俱乐部的工作人员都围了过来。庄泽坐在一角儿,绷直着腿,冰毛巾敷在膝盖上,顺着缝隙看向人群中央的热闹。
逸轩巡视一圈,最终跟庄泽对上眼,“庄队,来开香槟。”
他们给庄泽让出一条路,庄泽没有想动的意思,笑着摆摆手,“亚军开个屁香槟啊,别让人家隔壁泰然笑话。”
逸轩啧一声,“亚军也很牛逼了好不好?”,倪一眼他腿上毛巾,“得,你就坐着吧,我开。”
他用力摇晃着香槟瓶,金色的液体在瓶内翻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随着摇晃的加剧,瓶口的软木塞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被猛地顶开,喷涌而出。
水花四溅,逸轩拇指抵住瓶口稍加控制,平等的滋向每个人。
庄泽拿手挡着脸,几乎没什么用,手背连带小臂上沾满了泡沫,他掌心撸干后甩了甩手,撕了张湿巾仔仔细细擦着。
简单的庆祝之后,媒体和队员们散去,只剩下他和队医。
决赛第三节压哨时,庄泽拼抢最后一次球权,被对方的大中锋拉拽犯规,强力甩出场外。膝盖撞在广告版的棱角上,顿时就麻了。
队医单膝跪地,褪去毛巾,掌心揉着他膝盖,“好点么?”
庄泽收缩两下腿活动着,“没啥事儿了。”
队医起身拍拍他肩膀,“行,那你也快收拾收拾吧。正好后面没有比赛了,半月板挫伤也得慢养,尽量不要久坐久站和上下台阶,下周来队里找我复查一下。”
他应下,目送队医拎着医药箱离开,回过头那一瞬,一道蓝色的身影出现在更衣室门口。
周橘柚气冲冲走到他面前,预想中的质问,愤恨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没有发生。
他还穿着那套球衣,红白相间的,胸前大大的冰城两个字和77。短寸长长了一些,显然这一个多月都没有理过,不如从前那般硬朗了。
空气中淡淡酒精芬芳融合在北方室内的滚滚暖流中,不知不觉间醉了人。
庄泽肩骨沉着,眉眼的笑意淡淡漾着,就那样凝视她,一瞬不瞬。膝盖上的手指陷进皮肉,骨节分明泛着青筋,极力克制着想念的波涛防止它泛滥成灾。
他仰头看着她,看她马尾上覆了层薄薄的雪在渐渐化去,睫毛也挂着霜,鼻尖冻得红红的,周身散着凉气。好比雪地里化身而出的精灵。
静默。
庄泽嘴角微微颤抖,“你说会回来,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了你一个多月,还好,也算等到。”
他捞过周橘柚手腕,潜意识握紧,沉闷的嗓音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祖宗,有没有想我?”
炽热的温度透过肌理,直透骨髓。手指的触感粗糙而坚硬,就像被晒得滚烫的砂石,摩擦着皮肤。
可周橘柚没有挣脱,莫名来的鼻尖酸涩令她难忍,“是你吗?”
“竞赛三等奖是你的手笔吗?”
庄泽锁眉,仅一瞬又摊平,睫毛翕动,半晌的不作声后,紧跟着一声轻嗤,“原来我在你眼里,有这么不堪。”
她此刻是冷静的,扪心自问,庄泽会不会做这样的事?
不会。
毅然决然的不会。
“可我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那便把罪名安给我咯。”,他松开手,自嘲一气,“无所谓。没记错的话,三等奖参加不了国赛,那你怎么办呢?”
周橘柚哪里顾得上想那么多,固执认为这个成绩一定是有问题的,“我要申请复核”。
庄泽忍着膝盖的刺痛去拿窗边的装备包,上面溅了好多香槟,拉开拉链后甩了甩黏腻的手,然后换了干净的另一只,从中拿出平板,调出页报名信息而后展在她眼前。
“Australian Mathematics Competition.”
流利,纯正的纽约腔。
“AMC澳大利亚数学思维挑战,十月底的时候帮你报了名,23号考试。拿下它,就能拿下国奥的推荐信,到时候就不再是你有没有资格参加国赛,而是国赛得请你参加。”
周橘柚接过平板,消化了好一会儿。合着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庄泽拉她去办签证的时候就已经在预谋此刻了。
她冷笑一声,“从那时候就开始盘算了,还说三等奖不是你的手笔。”
话是这样说,心里却明镜,与庄泽无关。
庄泽垂眸,“跟我去墨尔本吧。”
“不去。”,周橘柚拒绝的干脆,平板随意丢回包里,“我要去复核。”
她转身要走,马尾摆着。
庄泽:“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就为了质问一句?”
周橘柚顿住脚步,她为什么来,好像真的就是为了来质问一句。但质问这一句又有什么用呢?
无论当下的情绪冲突是如何对抗的,事实是,她现在就站在这儿了,什么都没证实又要离开了。
庄泽朝她靠过去,好恨掌心的黏腻,不能摸摸她的脸,“你也想我了,对吧?”
周橘柚执拗着侧脸不去看他,盯着墙面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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