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展地落在裴聆眼前。
前面不远处,一位母亲牵着小孩不紧不慢地走着,小孩玩心大,蹦蹦跳跳地去踩水坑,笑声顺着风声传来,还夹杂着两句母亲无奈的说教。
裴聆走在路上,刚和朋友吃完饭聊完天,心情本该是放松的,可他却莫名有些心绪不宁。
不知道是因为他到现在还没吃药,还是因为耳边细细簌簌的风吹树叶的声音,虫子低鸣的声音,不甚分明的脚步声……那些声音搅在一起,叫他太阳穴一胀一胀地痛。
在暗处,似乎有一道目光,无声地阴沉地锁定着他,犹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怖。
裴聆环视四周,然后皱起了眉头。
出现幻觉了?
他加快脚步,走到了那对母子的身侧。
一直到踏进住户大楼,他才觉得那股令他浑身不舒服的窥探的视线消失了。
他想,或许确实是幻觉。
这一晚,裴聆睡得都不太安稳。
他像是又回到了父母刚出事那段日子,那段时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梦,但他并不将其定义为噩梦。
能看到自己挂念的、死去的家人,怎么能叫噩梦。
只是那些梦里让他一遍又一遍直面父母车祸后的场景,或许正因为他没看过现场,他的梦境才会带他去看。
看破碎的玻璃,看车窗上从撞击点向外而形成了发散状的裂痕,看触目惊心的血红色,看大车上的钢筋蛮横地插入他母亲的身体。
梦醒之后浑身的冷汗,控制不住的战栗、心慌,喘不过气。
他看到放在枕边的手机,几乎没有犹豫,拨通了一个电话。
……
盛如珩被铃声吵醒,困顿的脑子在看情来电显示的刹那清醒过来,只是嗓音闷闷的,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听听?”
裴聆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缓过了心悸感,不安的心慢慢恢复了正常跳动的频率。
“吵醒你了。”他声音压低,像是做错了事,有些无措。
盛如珩看了一眼时间,5:02分。
刚睡醒,他的思绪有些慢,为了让自己更清醒一些,他起身下床,往浴室里去。
点开手机外放:“做噩梦了?”
裴聆听到了放水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里传过来。
他摇了摇头,又点头,意识到盛如珩看不到,才开口道:“我梦到我父母了。”
水龙头被关上。
洗了个冷水脸,盛如珩扯下旁边搭着的毛巾,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水。
安慰的话,显得有些无力。
“想聊聊吗?”
盛如珩洗漱完,拉开衣柜,换上黑色的短袖、灰色的宽松短裤,拿了自己的泳裤、毛巾和两幅泳镜,装进包里,拿车钥匙下楼。
“我其实没有看到过我父母的车祸现场。”裴聆慢慢地说,“是警察给我看的。”
“我和他们的最后一通电话,是答应我妈过两天回家吃饭。”
“我那天就应该回去的。”胸口又开始发堵了,心脏紧缩,几乎不能呼吸。冰凉的液体从眼眶里滑落,淌过脸颊,裴聆伸手胡乱地抹了一下。
“如果我那天就回去,就好了。”他父母就不会外出,也就不会遇到车祸。
裴聆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办完父母的后事以后,他经常想的一件事,就是活着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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