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终于寻到堂而皇之地理由,肆无忌惮在她大脑里翻腾叫嚣。
她端起手边的马奶茶,想要定定神,可茶杯被捧在掌心,一阵抖动,尚烫的奶茶晃动着直接就洒了出来,楚明玥的手猛地抽离,杯子被抛了出去,“砰”一声砸在张辞水腰间的刀鞘上,碎成两瓣。
张婶见状,连忙用冷水打湿帕子给她净手。
杯子裂开一声脆响,楚明玥回过神来,重新镇定,“本宫随你一同前去,敌军既已归降,就不会有危险。”
她的语速很快,齿音明晰,并没有在询问张辞水的意见,而是陈述,并且直接堵住了张辞水可能劝阻的理由。
张辞水自然知道劝不动郡主,且他也不能再在劝人留下这事上耽搁时间,道:“微臣这就替郡主安排马车。”
“本宫一同过去,我骑马就行,不需马车。”楚明玥说着,敛袂起身就往大帐外走。
她的头脑中飞速分析方才信息,大邺府被炸成灰烬,将士们灭火铲挪墟,未寻到尸体,不见尸体,就不能说人死了,那就有生还可能。
没有尸体,就是最好的消息。
张辞水看一眼她裙裾起伏,随如风的步子而翻飞,未再说话提步跟上,临出大帐,扭头朝踟蹰站着的张婶递了个眼神。
“带上医术最精湛的军医、救命的药,以及留在大营的所有黑衣骑,还有黑羽鸟,这些都是极熟悉陛下的近卫,绥远军,再带三百绥远军,剩下的留守军营,以防小部分敌军心有不甘,拿命反扑,另外准备一架马车,陛下回程万不能再骑马。”
楚明玥跟随张辞水在黑夜里疾行,间隔燃着的火盆忽明忽暗照着她的脸,她语速很快,但声音里有无限的沉定,连带着张辞水都跟着安定不少。
张辞水办事很快,人马很快在军营校场集结完毕,楚明玥翻身上马,燃烧的火把把那双凤眸照得格外亮,她的眉间露出一抹凌厉,一声令下,“出发!”
人马浩荡而出,黑羽鸟低空飞行,翅羽扇出赫赫风声。
张辞水的马匹紧追楚明玥身后,这时他才注意到,楚明玥两条胳膊上原本该随风飘动的绡纱广袖,被她用衣带绕手臂紧紧绑着,马背上的纤拔身影爽利洒脱,就仿佛,她就该是马背上的女英豪。
张辞水未跟着定远侯行过军,但在这夜的皎月下,他恍惚看到威震四方的楚将军昔年风采。
赶至烧成废墟的大邺府时,张辞水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踏入这处充斥着烟灰气味的城池时,每一个将士脸上都是一脸沉重难言。
满地流淌着混合了灰烬的乌血,李享浑身是伤跪在这一片刺鼻的浓郁血腥里,而楚彧,站在被浇灭火焰的残垣断柱里,铠甲上尽是乌黑水痕。
其余的将士,除伤重被送回军营医治,剩下的都双手乌黑垂首站着,有人的指尖在刨挖废墟时,被尚未熄尽的木头烫得鲜血直流。
将士们都是手持兵器而来,并无挖土搬运的工具,被炸药夷为平地的残垣断柱,是将士们徒手挖开的。
一人一双手,数百将士足足挖了一个时辰,愣是将陛下进入过的那间屋子挖开了。
火把照耀着这处院子,亮如白昼,所有将士垂首注视着的方向,尚能看到被烧毁过半的桌椅、屏风。
在这个布满血腥气和硝烟气的深夜里,所有人都一同沉默着,绝望着。
楚明玥端坐马背,扫过满院死寂,她的喉间突然弥漫起血腥气,整个五脏六腑都滚烫起来,像是要被烧着了。
死不见尸。
这真的是好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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