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涂着红色美甲的手指握住茶杯,好像在凛冽的冬日里为自己取暖。
可这里明明是阻挡了凛冽寒风的室内……
“事情还要从十八年前说起。”
“那个日子,也是冬天,还是S城多年难遇的寒冬。”
良久,女人干巴巴的声音在寂静的包间内响起。
十七年前,S城。
“你说的是真的吗?按你说的,我父母这次欠的钱就能一笔还清了?”还是大学生模样的江南面容比现在稚嫩许多,她急切地抓住闵靖易的胳膊,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男人一身垂感明显的黑色高定西装,低头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当然了,这次去的可是京城,那游艇里最上层就是京圈内的最核心的人物。到时候,哪怕你笼络住一个,后半辈子保证你吃香喝辣的。”
“要不是因为羋诚跟我提了一嘴,觉得你知情知趣,这事儿还轮不到你呢,”闵靖易敛下眉眼点了支烟,上下打量了一番为了还债还在穿洗的发白衣服的女孩,补了一句:“比跟我睡的前程,好多了。”
这句话刺痛了江南本就摇摇欲坠的自尊心:是啊,在夜总会这几年她见得多了,本就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女,跟谁睡不是谁呢?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害怕犹豫的呢?
她咬咬牙:“好,我答应你。”
……
……
“所以,”闵奕臻听到这忍不住打断了她,“你们一开始并不是包养关系?”
江南冷笑一声:“可以说,从来都不是。”
进门时倒的热茶已经凉透了,她的表情也清晰地浮现在闵奕臻的眼前,让一向运筹帷幄的闵奕臻也愣怔在当场——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明明是跟闵和如出一辙、再单纯无辜的下垂眼,却被刻骨的恨和怒染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血色,透着狰狞的意味。让与之对视的人下意识挪开视线。
“你知道那些权贵玩弄人的手段吗?”闵奕臻闻言心头一紧,还未等他细想,死死盯着他的女人就撕开了最后一层谜底:“你听说过……深水炸弹吗?”
闵奕臻下意识地回避了女人的视线。明明邀请她去游轮的人不是他,却在此刻真切的为之前刻意引诱江南丈夫的行为感到了羞愧。
他为了保护一个女孩,而撕开了面前这个女人最痛楚的疮疤。
闵奕臻只能看到江南开合的嘴唇……以及桌子上由于过度用力被拗断了的红色美甲,像一抹血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人性恶的极限,是我远远想象不到的,”她字字泣血,语调缓慢,微垂着头像一只折翼的鸟,一辈子向往天空,却再也飞不起来,整个人颤抖不已:“你知道,那叁天我是怎么过来的么?深水炸弹……呵,那不过是寻常的玩法。”
“他们根本不把我们这些女人当人,我们就像牲畜,或者器皿。到最后下游轮的时候,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是被人抬下去的。”
“我甚至没有清洗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不死心地去了警局,”江南脸上泪水奔涌,表情却冷静得吓人:“但是结果你也能猜到。不愧是只手遮天的权贵们——我前脚刚去,后脚闵靖易就得到了消息,把我压上飞机回了S城。”
“那一天后,我厌恶男人的触碰,害怕游轮,不敢见阳光——我觉得我好脏,好脏。是,我是拿到钱了,不用还债了!但早知道……我绝对不会踏上那个游轮。”
“那时候的自己太天真,太愚蠢……不知道那些权贵,那些上等人有什么作弄人的法子,”江南脸色惨白,挤出一丝苦笑:“夜场让我的心大了,野了,也更目光短浅了。”
“那一夜之后,我体会到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故事叙述到尾声,女人话语中激烈的怨愤和悔恨没有消散,反而化为了一抹嘲弄:“最悲哀的是,因为去警局耽搁了,我没来得及吃避孕药。我的肚子里还留了个孽种。”
“我想做掉这个野种,但你大哥啊,一向很得闵天泽真传,”江南点了支烟,恶劣地吐了个烟圈:“联姻还不够,这野种的父亲万一是个有权有势的呢?他可不就能有机会和那些权贵‘攀龙附凤’了。”
“为了护住那个,当时还不知道是哪个大人物留下的孽种,闵靖易不惜以情妇的名义送了我一栋别墅,几月如一日的扮演他的痴情种子,”江南嗤笑了一声,悠悠说道,“可惜啊,还没等他拿那孩子做文章,老天爷就把他收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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