鹉似的学着舌:“姨娘啊,咱家大少爷要议亲啦,听说老爷正琢磨人选呢。”
绿莺一愣,忽然有些恍惚,觉得时光竟这样快,在她记忆中冯家那个纨绔少爷还是个四六不着调的半大小子,除了调戏小丫鬟就是咿咿呀呀地唱几句酸戏,没想到转眼也要为人夫为人父了。其实说起来冯安只比她小上一岁,如今也十八了,这时候议亲算晚了些许,到底是因着亲娘的事耽误了。
关于这个消息,她的感觉有些微妙,不太高兴,但也不是特别生气。连下人的消息都比她灵通,她就仿佛被困在山洞里的瘸腿山鸡,而下人就是林间的鸟儿,它们彼此叽叽喳喳的,一个传俩俩传仨,一个知道就全都知道了,而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冯元怎么就没跟她提上一句呢?是,她知道,冯安娶甚么样的妻子与她无关,她更没权利插手,他也不会询问于她,可就算是不经意间念叨个一句半句的,他也不曾有。但如今全府都知道了,就她不知道,这种滋味可真不好。
从前以为自己在冯府中是个多么重要的人物呢,现在好像终于看清了,其实她甚么也不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孕中就越加小家子气了些,反正她此时就是这么想的。
这种被忽视的失落感不便言说,连贴身丫鬟都没法倾诉。故而春巧自然不知道绿莺此时所想,只是见自家姨娘这一刻听到喜讯后脸色黯淡、挺不高兴的模样,她眼珠子一瞪,一瞬间就想到甚么,立马开始浑身发抖,一脸撞见鬼似的惨白,嘴巴也像吃了炮仗似的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往外爆:“姨、姨娘啊,你、你是不是对大少爷他......”春巧已经抖得如同抽风,太惊悚了,姨娘和大少爷是、是不容于伦理的啊......
“哎呦!”脑瓜门被狠狠敲了下,疼死了,不过可算止住了她的疯想。
“哎,也不知道最后会订下个甚么样的,他那野马似的性子,我倒希望能选个脾气厉害的,能管得住他。”绿莺还记着那笔人情,希望冯安将来过得好。
春巧马上说道:“那姨娘稍等,奴婢去打听打听。”
不一会儿,她就蹭蹭蹭回来了。
春光明媚,主仆两个坐在榻上,伴着窗外叽叽咕咕的小鸟叫,就听春巧掰着手指头在那一个个细说:“统共有三个人选。这头一个是韩国公李家的嫡长孙女,然后是礼部左侍郎聂家行三的嫡女,再一个就是通政司里的头头通政使大人,姓曹,他家的次女,也是嫡出的。”
绿莺这两年在冯元身边耳濡目染,对官阶大小也算明白,待她将这三个人选在嘴中咀嚼了一圈,忽然觉得不对劲,三家里有两家门第过低的。按说礼部左侍郎正三品,看起来官阶不低,可冯元首先是侯府嫡子,然后才是从三品的官员,这么一比较,倒是与那左侍郎家门庭不当对了,况且要是兵部户部刑部也就算了,一个礼部,那就是养膘的地方,没实权没人手,正三品也只是个虚位,实际都排到四品半开外了。再说那通政司,里头就是接待臣民密告和信.访的大杂院,裹脚布似的臭事儿一堆,通政使就是个管家婆的职位,正三品的管家婆,还不如正七品看大门的五城兵马副指挥吃香。
“不对啊,我记得大老爷家有位少爷还娶的是兵部裴侍郎家的姑娘,二小姐嫁的也是有实权的人家。怎么轮到咱家议亲,除了国公府,剩下两家门第这么低?”女子议亲一般都是高嫁,很少有自降身价的,除非天家公主。她之前与长房的冯璇交好,清楚记得冯璇那夫婿家是兵户出身,公爹虽只是个四品的甚么将士,但有兵权握在手里。承爵,可都是父死子承,大老爷冯开如今正是没官职的白身,身份不尴不尬的,按理说子女亲事本该是寻不了太好的,但也借了亲爹是侯爷、胞弟是高官,这才没辱没了自家。长房都这样了,没道理二房却差了这么多罢,她可是知道,冯开与冯元兄弟俩一直都在暗中较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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