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感觉不到疼。起先对这件事无可无不可的太后,在听到太傅这样的质问时,终于打起精神看向了相王。
是啊,这德阳殿本不应该她住的,相王拿住处来说事,难道是明着挤兑常山长公主,暗里给太后抻筋骨吗?
太后这一盯不要紧,给相王吓出了一身冷汗。虽说先帝驾崩前,将少帝与朝政托付给了顾命大臣,但有太后临朝称制,这西陵最终拿主意的,还是鄢太后。只不过太后对权柄不甚感兴趣,太傅又只想教书育人,这才让相王有了一人独大的机会。
然而这一人独大,始终在太后默许的范围内。太后不计较,他可以横着走,前提是挥动爪子的时候,不能误伤了太后。如今太傅三言两语把火引到了太后身上,让她不再作壁上观,那么相王就得审时度势,收起他的霸道作风了。
相王忙朝太后摆手,“臣断没有这个意思。咱们这是在商讨长公主与悬子的纠葛,太傅又何必胡乱牵扯呢。”
鄢太后脸色不佳,前几天相王妃就带着清河郡主来找她,早过了念书的年纪了,非要挤进华光殿,像十几岁的孩子挂屁帘似的,着实让她为难了一番。如今入了学,好好读书就罢了,又和三公主吵起来……太后简直觉得她们烦死人了,连带着相王,也让她不满意起来。
“三公主暂住金马殿,确实是为就近照顾陛下,相王看在陛下的情面上,就不要对此耿耿于怀了。”太后耷拉着眼皮说,“至于三公主得罪了郡主,赔罪是应当,但相王不能只顾自己痛快,不顾帝王家颜面,如此因小失大,也不是你做臣子的道理。”
相王夫妇显然对这样的处置方式不满,相王妃揉着心肝申辩:“太后,悬子回来就病了,到现在还不肯吃饭呢。我们夫妇若只是为三公主一句致歉,也不必兴师动众进宫来见太后了。”
说到这里,鄢太后已是半带敷衍,“那就派宫中最好的太医过去,给郡主看病。郡主喜欢吃什么,想要什么,宫中之物随意挑选就是了,这样可行?”
相王看了自己的夫人一眼,朝她使眼色,让她说话。
相王妃立刻意会,这回不再死咬着宜鸾不放了,含笑望了太傅一眼,“既然有太后与太傅说情,我们也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人,就照着太后的意思办吧。宫中之物,我们不敢觊觎,悬子她什么都不缺,谢过太后好意。不过先前说的,三公主须登门致歉,这个不能免……也不是我们较真,只是想让悬子开怀一些,请三公主体谅。”
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宜鸾自然没有异议,忙点头应承,“我明日就去面见郡主。”
“殿下是要一个人来么?”相王妃道,“只怕悬子转不过弯来啊,最好能找个中间人说合说合……我看太傅正合适,若有老师从中调停,想必那孩子的心火也就平了。”
相王顺势又换了副嘴脸,笑道:“我与太傅同朝多年,太傅寻常轻易不外出,我也不得机会款待。若明日能来,我那小小王府可算蓬荜生辉了,我必定扫庭以待,恭候太傅。”
所以说相王是个钻营的高手,能把突发的变故一通盘弄,最终利益最大化。
说到底清河郡主的目标不就是太傅吗,太傅出现,是解了宜鸾的围,但自己也落入了相王的陷阱里,不跑这一趟,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
宜鸾不知道太傅打算如何应对,率先回绝了相王妃的提议,“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就行了,为何要劳动老师?”
相王横了她一眼,“今日若没有太傅为殿下出头,能大事化小吗?殿下如何不知感念太傅,还说这样的话!”
宜鸾一向很讨厌这位王叔,今天这份讨厌果然更上了一层。
正要反驳他,却听见太傅应了声好,“明日我与殿下一同登门,探望郡主。”
宜鸾讶然转头看他,太傅面上波澜不兴,似乎这个要求,答应得一点都不为难。
相王夫妇满意了,“我们回去便将消息告知小女。那么明日,就静候太傅与殿下驾临了。”
相王夫妇朝太后行礼,复退出了德阳殿。太后看着他们走远,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瞥宜鸾,“日后离清河郡主远些,没事别去招惹她。”
宜鸾讪讪告罪,“儿臣错了,往后不敢了。”
太后扶了扶额,“闹了我半日,我的脑子都快炸了……”站起身对太傅道,“这件事就劳烦太傅了,三公主无状,请太傅代为周全。”
太傅微呵腰,退到一旁,静待太后走远。这德阳殿也不用再逗留了,连一句话都没有交代宜鸾,转身便朝外去了。
宜鸾愣了下,忙跟上去,边跑边说:“老师,等等学生。”
太傅恍若未闻,步子也没有放缓半分,虽说走得从容,但宜鸾还是从他的脚步里,隐约窥出了几分怒意。
心下紧张,又不敢留存积怨,有问题还是得当日解决,否则时间长了容易造成误会。于是回身示意危蓝先回去,自己哒哒跟在太傅身后,小心翼翼地说:“太后召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妙,所以派身边的女官向老师求救……我没想到,老师当真会来。”
太傅心空如洗,遇上这种棘手的学生,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去和清河郡主较劲,又不是他授意的,到最后闹出乱子来,却要他出面解决,多少让他有种被逼无奈的感觉。
“老师,今日多谢你。”宜鸾谄媚地说,“我就知道老师顾念学生,不会看着相王一家欺负学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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