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差不多了后,这便准备收拾碗筷了。
他刚要转身去厨房洗碗时,忽的想起自己白日没说出口的话。
连忙道:“哦对了,主子,你近日可是睡不好?”
“怎么了?”
“小的是想说,你一直燃的安神香是假货,并无安神作用不说,也不知是否对人身子有害,你是在柳州城城东一个老人的摊子那儿买的吧,我今晨在你屋门前瞧见香灰时就一眼认了出来,半年前我也曾在他那买过东西,根本就没用,你还是别燃那香了,说不定还能睡得好一点。”
卫嘉一大段话说完,院子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寂。
容澈微怔了眸子,连起身的动作都顿在了原地,好似深受震惊似的。
卫嘉眨了眨眼,小心翼翼道:“主子?其实也没那么严重,那老头就卖些无用之物,大抵只是没有安神作用,应该也不会太伤身体的,你别太担心,不用便好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香灰?”
卫嘉一愣,被容澈有些严肃的气势弄得紧张起来:“寅、寅时末吧,我那会刚起身,想着院子许久未清扫了,便想先从你屋子门前扫起,走近时就看见了香灰。”
这话说完,容澈彻底沉了脸色,阴沉得有些骇人。
“主、主子?”
容澈冷漠转身,袖口下的指骨蜷缩握紧成拳,一言不发迈步快速回了屋。
心中一整日都在隐隐躁动的不安,在此时好似要彻底翻涌起来了。
他当然知道穆千璃昨日离去后在屋子里点了香。
但昨日不同以往,穆千璃并非来此前就点了香,而是离去时。
不过后来他睡着了,并不知晓她是何时来收的香灰,至少他起身时已不见那处痕迹。
没曾想,竟是被卫嘉给收了去。
穆千璃后来一定来查看过香灰,她瞧见已无痕迹的角落,会不会就此以为自己行踪暴露了。
所以,她便在屋子里躲了一整日吗?
容澈心中有诸多猜想,但好在他也的确不打算再继续纵容穆千璃如此行为。
她再这么弄下去,他受不住,他们之间也更无坦白见天明的一日。
容澈在屋中权衡思索了许久。
他来回推测了一番各种可能性,又根据这些可能性预想了对应的解决办法。
只要,她不知此前他都是装睡的,事情就还能解决。
入夜。
穆千璃已是在屋中龟缩了一整日了。
她越发想不明白,容澈这些日子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纠结无果下,她打算自己试一试。
其实要选在今日尝试并不是最好的时
机,因为她已是一天一夜未曾阖眼了,说不定那香本无用,她自己困乏了便入睡了。
但穆千璃实在心慌难安,踌躇下,还是在自己屋中点燃了安神香。
桌上安然香点燃。
榻上穆千璃抱着双腿目不转睛盯着浅淡的青烟。
脑海放空时,似有困意来袭。
穆千璃连忙集中精力打起精神来,誓要彻底试出这安神香是否真的能让人沉睡。
但试出真假后呢。
其实她并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
若香是真的,她对容澈做的那些事仍是不争的事实。
若香是假的,她便更不知要如何面对容澈了,甚也不明白他一直不曾戳穿她的缘由。
精神集中时,穆千璃忽的敏锐察觉到屋外的轻微动静。
似是有人翻上了她家的房顶。
穆千璃怔然抬头,只看见熟悉的房梁,而后耳边便传来了熟悉的瓦片碰撞声。
穆千璃顿时惊得缩紧了身子。
容澈怎又来了!
若是换作以往,穆千璃大抵是会欣喜的。
她喜欢和容澈见面,也喜欢和他一同月下饮酒。
但眼下,翻腾在她心中的只有心虚到只想逃避的慌乱。
穆千璃一转头,视线再次看向那燃烧过半的安神香。
卖安神香的老人说了,仅需半柱香,定能让人沉沉睡去。
头顶上方传来的瓦片敲击声,声声入耳。
被惊吓后的穆千璃不仅睡意全无,还瞬间清醒无比。
半柱香后的燃烧仍在继续。
但已不需要再继续尝试下去了,穆千璃很清楚,这个香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那容澈……
穆千璃僵着脖子再次抬头。
瓦片敲击声戛然而止,像是在等待她出门碰面,又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不。
穆千璃打死都不要出去。
她屋中早就熄了灯,就当她睡着了,就当她什么也没听见。
她根本没办法面对容澈!
空气凝滞的沉寂下。
穆千璃耳边仅回荡着自己不安乱动的心跳声。
容澈走了吗?
穆千璃缩在床角微探了下头,可在这个角度,她压根看不见屋外乃至屋顶的任何情况。
突然。
靠近窗户的方向忽的一声有人落地的声响。
穆千璃赫然转头看了过去。
夜色笼罩的视线中,那扇窗户被人一把推开。
月光洒落,窗前的高挺身影背光而立。
下一瞬,那道身影翻身跨上窗台,显露面容之时,正好抬眸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穆千璃眸子一颤,霎时屏住了呼吸。
容澈短暂地朝桌上已是燃尽的安神香看去一眼,很快又再度移回穆千璃脸上。
他一身轻薄衣衫,翻窗的动作熟练又矫健。
一双长腿跨入屋中稳稳落地后,才终是站直了身子。
容澈就这么背靠着窗边,不进不退,仅一双漆黑的眸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片刻后,才在沉暗的屋中缓声打破了沉默:“今日这是怎么了,香都燃尽了,怎还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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