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曦是姜婳燕害死的。我本想趁着?今日的机会,将她当?年害死我娘的事情揭露出来。
“柳瑜也?答应了要帮我作证。可是父亲来了,他拉住了我,我没有机会说出口。”
他若是决意揭露当?年的事情,揭露姜婳燕的罪行,替他娘报仇,那?么……他的身份便再也?瞒不住。
他自然知晓这么做的后?果,可那?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没有办法就这么放过。
他这一句搅进来,梁雁原先想说的话霎时被堵在了喉咙里。
宋随这几日在查承曦的案子时,并没有特意避着?她。所以关于案子的大多细节她都知晓。
如今他说承曦是姜婳燕害死的,她心中早就有数,也?就不觉得奇怪。
只是她没想到他想要在今日将他娘的事情翻出来。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如今若想重新?摊开在众人眼前,他的身份,皇室的威严,长公主本就所剩无几的名声?,韩家的名声?,欺君之罪……一样一样压下来,不是他可以承受的住的。
他本来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她一时不知怎么安慰,便把手里的水盏递了过去,“你喝口水吧。”
水杯握在两人交覆的手掌间?,在她往前推动的动作下,漾出一点淡淡的水波。
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伸过来,取了那?杯盏搁置在一边,又?将手覆了上去。
手心里触及的那?块柔软的肌肤和浅浅的温热让他心里终于暖了些。
“父亲拉住我,我其实也?能体谅他。若我将事情捅出来,我的身份定然瞒不住。
“而这件事情若是叫母亲知道了”,他顿了顿,嘴角拉出一道苦笑:“她若是知道了,也?不知能否承受得住。”
那?可是宋随诶。
成日冷着?脸,黑着?脸,见了人没半句好话的黑面阎王。
如今眼睫轻轻颤着?,眼皮有些泛红,整个人竟然透着?股十分委屈可怜的意味来了。
她虽知晓了他过往的身世,可他在宋家的遭遇,她倒是不太?清楚的。
如今听他这么说,心中便能明白了大概。
他与宋悯德夫妇俩,大概也?是各取所需罢了。
只是如今看来,何玉林还不知晓这件事,这倒是与莫春羽从?前与她讲的一件事情联系上了。
他说,何玉林喜欢做清蒸鲈鱼给宋随吃,还说那?道菜是宋随最爱吃的菜。
可宋随每次吃完,浑身便要起风疹,可见他根本吃不了鱼。
可即便是这样。
何玉林回回还要做,他也?回回都要吃。
宋悯德也?不拦着?。
她从?前还有几分疑虑,今日倒是一下子都明白了。
这么说起来,宋随这辈子,倒是过得有些太?苦了。亲生的父母一个死了,另一个与死了无差,而养父母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从?头到尾,没有人真正关心他,在意他。
她便也?忽然有些能理解他为何长成今日这般孤僻冷清,又?不愿信任旁人的性格了。
怪可怜的。
她想了想,还是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别想太?多,宋尚书拦着?你,应该也?不全是为了宋夫人。他其实也?是怕你冲动,惹恼了皇上,到时候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你也?会有危险的。”
见他神色仍是恹恹的,她又?说:“我有些饿了,晚上想吃红烧肉,我们?先用点饭,然后?你再送我回去好不好?”
他抬头看她一眼,见她神情关切,心中那?股难受酸涩的感觉终于好了一些。便让莫春羽去备了晚饭,而后?又?问她:“今日擦药了吗?”
梁雁摇摇头:“我觉得好得差不多了,便没擦。”
他皱了皱眉,方才走?路是分明还是一瘸一拐的模样,这样子也?叫好得差不多了么?
她在他面前倒是不如从?前随意,如今拘谨了许多。
宋随转身取了小案上的药酒来,又?同?上次一样,将她受了伤的脚握着?抬起来,去脱她的鞋袜。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挣扎着?往后?缩,“别了别了,我自己来吧。”
他握着?她纤细的脚踝,动作顿住,竟然卖起可怜来,“你今夜就要走?了,往后?我想再见你也?难,就连最后?为你上一次药也?不肯了么?”
他垂着?眼,语气?也?是一股沉沉的颓丧意味,这几句话落在耳边,莫名叫人心头一紧。
想起他今日遭遇的种?种?,她的确是于心不忍,便没再拒绝,由着?他去弄。
他将她的脚搁在自己膝头,取了药酒在手心揉开,带着?热意的掌心印在她脚踝上,温温的力道,渐渐往四?周揉散。
她虽说自己是好多了,可这么简单揉一揉,还是觉得疼得很。
宋随注意到她吸气?的声?音,手里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他敛着?眉,在思索一桩事情。
嘉惠公主自云州而来,如今案子虽大白,可陛下的判决结果必然不能叫她满意。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日的功夫,她便会带着?承曦的尸首回云州去。
而皇帝自然不可能就叫她这么回去,大概会派人护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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