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芳又笑了一下,道:“所有人都这么想,可?是宁宁,你觉得如果有一天,许家不在?了,权力也会?消失吗?”
这是顾今宁从未想过的问题,他越发不知道杨丽芳究竟想说什么了。
“权力如今是一个集团,许全能是创建它的人,也是如今持股最多的人,但?是如果有一天,许全能不在?了,许家倒台了,你觉得权力会?属于谁?”
顾今宁认真思考,猛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终于明白杨丽芳要说什么了。
看出他的表情,杨丽芳的眼神更加温柔:“你明白了,就算没有许全能,也肯定会?有刘全能,李全能,权力从来?都不属于许家,它已经成为?了一个概念,不会?随着许家消失而消失,只?会?不断换着掌权人,就像江山易主,却还是那个江山。”
顾今宁轻轻把自己的呼吸压了下去,目光微闪。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权力的确不属于许全能,许全能最多只?是它的创建者,但?它如今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也是一个国人信仰的大型机构之?一,的确已经不仅仅是许全能所能驾驭的了。
但?是,杨丽芳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你叔叔之?前对?你递出橄榄枝,不是因为?他的儿子喜欢你,他是真的惜才。”杨丽芳道:“所有人都说许曜会?成为?权力的继承人,但?其实在?我们心中,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许曜只?能是许家的继承人,许全能有多少,就只?能给他多少。或许他可?以成为?权力的一分子,但?要成为?真正的掌权人,还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你知道,我们从来?没有逼迫许曜一定要做到什么事,因为?哪怕摒弃权力,许全能的私人产业也足够他三辈子挥金如土。同样,我们培养许岩,也不是为?了让他能成为?权力的继承者,我们只?是在?根据他的脚步为?他规划未来?的路线,他有多少的本?事,就吃多少的饭,他想进入权力,我们会?支持他,如果他想做艺术家,我们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你明白吗,宁宁。”杨丽芳认真地道:“权力和苏家不一样,它不是一个家族企业,而是能者居之?。”
顾今宁心神震荡,他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之?前他想要进入权力,是因为?他和许曜关系好,想要帮他。如今他想放弃权力,是因为?他不想跟许曜有任何纠缠。
现?在?想想,他确实是一叶障目,把权力直接与许曜挂了勾。
“许岩看不透这件事,导致他犯下了如今的大错。我和叔叔为?你出头,也只?能做到把他送走……指出这条路,是我们对?你的补偿,也许你会?觉得我现?在?说这些话都是有私心的,但?是你可?以好好想想,权力和许曜,究竟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顾今宁双目沉静,只?是握着牛奶杯的手微微发紧。
难怪许全能和杨丽芳对?许曜的养育这么随意,原来?他们对?权力分明有着区别于大众的解读。
所有父母都望子成龙,可?许家父母却根本?无心培养自己的儿子作为?太子。
“宁宁,人生的道路有千千万条,合适被放在?面前做选择的只?有寥寥几条,放弃一条便少一条。”杨丽芳道:“与其现?在?就把路截断,不若顺其自然,把未来?的选择交给未来?的你。”
“这些,是我作为?你的杨阿姨,今天想跟你说的话。”杨丽芳拉住了他的手,道:“不管你怎么看待我们一家,我和叔叔都很喜欢你,这是真的。”
顾今宁嘴唇微动:“阿姨……”
“宁宁。”杨丽芳目光怜惜,道:“如果我是你的妈妈,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不要害怕被爱。”
午夜,顾今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再次翻到朝外的地方,他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那杯喝光的牛奶杯。
他握住自己的手腕,上?面仿佛还有杨丽芳留下的温度。
“可?以不主动,不接受,不在?意,但?是……不要害怕。”
他闭上?眼睛,感觉杨丽芳有点可?怕。
为?什么她什么都看得出来?……这就是曾经江城电视台的主持人吗?她是修过心理学吗?
他没有害怕,才没有害怕……他只?是觉得那些东西可?有可?无而已。
不管是许曜的喜欢,还是许家父母……
他这样鼓励他,无非就是为?了许曜而已……
”可?以不主动,不接受,不在?意……”
她肯定是为?了许曜……
“不主动,不接受,不在?意……”
“不要害怕……”
顾今宁合拢着眼睛,浓黑的睫毛无声地湿润了起来?。
这天晚上?,顾今宁梦到了一个老人,他坐在?熟悉的院子里?,穿着白色的老式衬衫和灰色长裤,头发花白地摇着扇子。
顾今宁来?到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往天上?去看,只?见漫天繁星,月色如水。
翌日?,顾今宁洗漱完毕,刚要走下三楼,就见许曜正沿着楼梯往上?来?。
他停下脚步,许曜仰起脸,道:“醒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顾今宁目光平静地望着他,从他的眉看到他的眼,再从他的鼻子,看到淡红的嘴唇,目光擦过线条流畅的下巴,重新?对?上?他的眼睛。
许曜慢慢皱了皱眉,两步跨了上?来?,柔声道:“怎么了?又有新?的副作用了么?”
顾今宁还是看着他,但?目光已经从俯视,变成了微微仰脸。
“是不是又发烧了……”对?方说,猛地又凑近一步,温热的额头抵在?他的额上?。
顾今宁睫毛微动,任由他静静贴了几秒,对?方忽然又拉住他的手,道:“保险起见还是测一下,过来?……”
顾今宁被按在?沙发上?,看着他匆匆走向展示架旁,拿起上?面的医药箱,眉头紧锁地找了半天,估计没找到能用的,又迈开长腿匆匆跑了下去,很快又回来?,举着测温枪点了他一下。
看到上?面的数字,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似乎松了口气:“还好,没烧。”
他又来?看顾今宁,轻声细语:“今天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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