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萧无忧才及笄。
纵是战袍加身,宝剑在手,终不过玉软花柔的一团。
这一下被戳中心中所想,她蹙眉咬了咬唇,先是恼被人看穿的心思,转念又高兴看穿她心思的,是他。
“是故,殿下能灭敌寇几人,退敌军几里?”温孤仪言语落下,已是食、中二指夹上剑尖,腕间巧劲施过,转眼横剑在公主脖颈。
小公主仓皇退开,他却凌厉逼压。
方寸间,彼此鼻息缭绕,剑刃寒光映出二人面庞。
“突厥眼下距离大邺君臣的距离,便是此刻臣与殿下的距离。殿下宫中自有侍卫救护,想来您眼下出声,他们自当赶来。然殿下且思,是数丈外的侍卫快,还是尺寸间臣手中剑更快?”
萧无忧将唇口咬得愈发厉害,抬头时,双眼微红。
她听得懂。
温孤仪是在与她说,大邺有兵,但勤王之师快不过来势汹汹的城下敌寇。
“大邺皇室,萧家宗族,承天命,禀祖训,是可守节力战而死。”温孤仪的声音再度响起,“但是,今朝死,这般死,全你天家名声,可又有思虑过万千臣民,是否可以在蛮夷之下安生?”
萧无忧咬破唇瓣细皮,血腥气弥漫在舌尖,湛亮眼眸更红。
“昭武女帝是道不献降,不和亲。然此乃盛世之言,更是对后世子孙的期盼。奈何自节度使之乱,大邺山河日下,至今三十余年,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是冒阖族被灭的风险遵祖训,还是破规矩救万千黎民,还望殿下三思!”
“那……如何、救?”萧无忧学谋略,懂军法,话至此心中已然清楚。
却还是忍不住问。
水榭上的风静了。
亦臣亦师的男人退开一步,拨开对方手中剑,低声道,“缓兵之计。”
萧无忧看被抽走的剑,不再争抢,只将铠甲穿得更好,问,“缓多久?”
风又起,水面涟漪漾开。
温孤仪垂眸,默声无话。
小公主不再追问,只颔首做弟子礼,谢师父点拨教授。
温孤仪亦拜,谢殿下以百姓为先。
嘉和二十年五月初五,距离萧无忧十五岁生辰还有七日,嘉和帝破祖训,割城池,啖金帛,更谴唯一的嫡公主和亲远嫁,以此退蛮夷,保社稷。
公主封号永安,然至此一生,“永安”二字是她再也无法企及的奢望。
孤身赴征途。
萧无忧听不懂突厥的话语,吃不惯炙烤得寡淡又生硬的牛羊肉,也喝不了又腥又烈的马奶酒,甚至她不敢睡穹庐里的胡床,那么矮,地上可有虫蚁蛇鼠?穹庐外的风声那般大,可随时会吹塌帐顶让她露于天地间……
她在漆黑的夜里梦魇又痉挛,觉得自己很快便会死去,于是便反复回想送亲那日温孤仪与她说的话。
漠河畔,春风不渡,唯羌笛声阵阵。
他说,“十年。至多十年,臣接殿下回朝。若彼时殿下初心依旧,臣愿尚公主。”
落日余晖里,萧无忧从襟口掏出一枚青玉竹纹环佩。
这是温孤仪同她许诺时,赠予的定礼。
这些年,她终于熬过水土膳食的差异,终于能听能言突厥的语言,终于融于这片草原的环境,终于仿佛接受了这样的一生。
包括这里接近荒唐又野蛮的习俗,收继婚。
父死嫁子,兄终随弟。
“殿下在此作甚?”话音骤然砸来,一锦袍辫发的男人疾步拾阶而上,一把将她拉近身侧拢住。
唯恐她纵身跳下,香消玉殒。
这是突厥去岁政变新的可汗,阿史那蓝祁,亦是萧无忧的第三任丈夫。
相比其父墨勒可汗年迈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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