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建民恍悟,把掉地上的孩子捡起来,像捧珍宝一样双手捧着。
“连着呢,当心点儿!”
“还、好像还有一个?!”
“快兜起来,兜住了,别再漏了!”
众人惊恐发现,隐约又有一颗小脑袋往外固应。几人抬担架飞奔进医院,孟建民紧跟着后面,手捧着脐带另一头连的孩子。他跑得一口气几乎把心脏从胸腔子里拔出来,生疼生疼,透着极度喜悦,那情形他终生难忘……
一对双胞胎生在这么一个夏天的傍晚,都是儿子。
马宝纯年轻,头胎,身体健康结实,母子皆平安。孟建民临当爹了,啥都不知道准备,还是靠医院护士与工会大妈们的好心,给裹襁褓、拿衣服、找吃的。
那时家里就两口人,都没有第三口,两口子双职工,各自岗位奋战到娃出生前最后一刻。后来同事说起这事儿,都乐这家人,说孟建民可真有福气,也有运气,啥都没耽误,还抱上俩大胖儿子。老孟你两口子真叫个劳动模范,年底评先进,俺们都投你票,厂里要是不评你两口子先进,都对不起你家老大从娘胎里掉出来,头点地,在地上那一磕!
当然,磕在地上的那孩子,当时还没有长记性,不知道有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孟马两家父母亲戚全部远在北京,过不来,只有两口子与一对儿子,相依为命。
孟建民和马宝纯都是“老三届”学生。当年那一拨初高中毕了业的学生,正赶上文革,全面打倒反动派走资派,国家号召学生造反闹革命,上山下乡,全国大串联。六六、六七、六八届的学生积压三年,生生被文革耽误了。这些学生临近毕业,无学可上,整日在社会上晃荡、闹事儿。后来国家包办分配,部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去东北新疆建设兵团,另有部分去到大西北大西南,支援三线建设。孟建民那时初中毕业,没有机会念高中,十八岁时与许多同龄青年男女一道,扛行李,坐火车,背井离乡,去了山沟里的岐山兵工厂。
当时的背景,内有政治动乱,外有中苏决裂核武的威胁,依中央精神在西北秦岭山区的山沟沟里,搞起这么三座兵工厂。一个军用齿轮厂,一个军用汽车厂,还有一个是枪炮厂。三个厂子呈瓜蔓式布局,彼此沿着一条大河,像一根藤儿上的三根丝瓜连络在山坳间。孟建民是在汽车制造厂做技术工人。“好人好马上三线”,“备战备荒为人民”。这批身体单薄、脸蛋子上尚挂着懵懂青涩表情的男女学生青年,十八九岁、不满二十岁的青春年华,就这样被禁锢在深山腹地之中。
这些兵工厂在地图上根本不存在,十多年里隐秘不为人知,力求一旦爆发侵略战争,军队都进不来,核武器都打不着他们。
当然,鸟都不拉屎炮弹都打不进的地方,人一旦进来,轻易就甭想再出去,就憋在山里。一座兵工厂,数千名全国大城市奔赴来的青年,汇聚一地,连带附近的家属宿舍大院、医院、合作社,就是一座封闭的小社会。
生不在此,死走不了。
孟建民年轻时实打实是个帅小伙子,浓眉大眼,家属大院里人称瘦版“赵丹”。
他来的时候才十九,离开亲人八年,如今自己娃都有了。这批知识青年即便吃黄土喝西北风,人总要长大,都到了婚育年龄,又憋着出不去,于是内部交流发展,繁衍生息。孟建民就在厂里找的对象,同路从北京过来的一名女青年,名叫马宝纯的。
马家姑娘相貌一般。俩人站一起,男的英俊女的平庸,乍一看都不像一对儿。
周围偶尔有人会说闲话,姓马的人家家里是回民,回汉不婚,孟建民你怎么偏找个回回。
可这帮年轻人,都多大岁数了,能上哪儿找去?那年代,那旮瘩大点儿的地方,还管什么回汉婚不婚呢,只要是个女的就成。山沟条件极其艰苦,粮食副食基本生活用品都要每月大卡车从外面往山里运。年轻人一个个儿饿得颧骨凸出,眼球外暴,脱了衣服肋条起伏。缺肉吃的时候,哪顾得上猪肉还是牛肉,只要不是人肉,抢着吃,抢不着的偷着吃,谁不抢谁就饿着。
孟建民考虑过。他觉着俩人都是北京过去的,老家在一地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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