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你是疯了吗?我对你多好,你为什么要害我?!”
又被要好的姐妹喊了旧名的玉蕊,她涨红着脸,语速极快地解释:“
() 我怎么会害你,我只是看你睡不着,才递给你安神茶吃,这茶还是我找岫玉姐姐求来的,一盏要二十文哩!”
她话说得好听,红姐却没错过她眼中的窃喜。
现下已经气疯了的红姐,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气得浑身发抖。
玉蕊看红姐难过成这样,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红姐好啊,想想以前在村子里过的日子,穷得挖了野菜连野菜根都吃,家里的铁锅除了年节这样的好日子,天天都烧红来炒菜,人吃进嘴里的菜每一口都带着焦糊气和铁锈味。
哪像红袖楼,她们进来了就是好吃好喝,每日都有点心吃,从头到脚都涂脂抹粉,日日刺绣的衣服穿着,笔墨诗香熏着。
现在可是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玉蕊可不想红姐犯浑又去过以前的苦日子。
她期期艾艾地说:“嫣红,你真的要离开红袖楼吗?外面多可怕啊,吃不饱穿不暖的,留在这里天天能吃细粮,还能学歌学舞,以后变得像岫玉姐姐一样美丽。”
红姐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暴怒,她指着玉蕊的手指抖了又抖颤了又颤,最后深吸一口气道:“别叫我嫣红,我的名字是红姐。二妞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最开始被卖进来你不也是想离开这的吗?”
玉蕊捏紧袖子,脸色难堪:“这好吃好喝的,只要用心学艺就能被人喜欢被人捧着。出去了,如果又被卖一次,去的地方说不定还没有红袖楼好。”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也红了,走近前去拉着红姐的手,一双眼睛水润润地望着红姐:“你别走了好不好,姐姐们多照顾我们,要是我们全走了她得多难过。我们一起做花魁好不好?到时候多的是王孙公子富商豪侠追捧我们。”
先前玉蕊说的话,红姐还能理解,直到现在她才觉得眼前的人再也不是二妞了。
她怎么能?
她怎么能这般愚蠢又恶毒?!
自甘堕落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拖着别人一起,还美其名曰报团取暖!
“你太贱了。”
可能是气过头情绪反而平静下来了,红姐开口冷冷对玉蕊说了这句话。
被好姐妹用了恶毒的字眼辱骂的玉蕊,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红姐:“你怎么能这样骂我,我只是为你好。你现在才多大,出去能干什么,万一那群人是干暗门子的呢?你出去跟着他们怕不是会更惨。”
说着话呢,玉蕊眼中就啪嗒啪嗒掉下眼泪,觉着自己万分委屈:“岫玉姐姐的日子才是人过的好日子,王老爷有多爱慕姐姐,大家都知道,前几日他都说好过几天要为她赎身了的,到时候过的日子还不是穿金戴银又吃香喝辣。”
“啪!”
红姐再也忍不住了,她甩开了玉蕊的手:“你太恶心了,还相信客人的爱慕?!他们要爱,为什么不把人取回去做夫人,哪怕私底下多给些钱也好呀,可是他们给了吗做了吗?都没有!”
“随你怎么想吧!我才不做谁都可以欺辱的妓子!我
要出去,哪怕吃糠咽菜,我也要过谁也不会用恶心眼神看我的日子!”
“你凭什么替我做主,只是玩得好的人而已!岫玉姐姐她过什么日子关我屁事,我就要出去!做个良家女子,谁占我便宜,我就能理直气壮扇他耳光的人!”
话音到最后,尖锐得像是癫狂的叫喊,刺得人耳膜疼。
这声音随风穿过大门,传入了过来找人的顾婉的耳中。
她心里更加确认自己和红姐这个小姑娘一定合得来。如果她以后能科举,她想她们一定是能处得好的同事。
顾婉面上露出一个畅快的微笑,抬脚走进了红袖楼,真巧看见红姐放话跟身边人告别的一幕。
“你以后好自为之吧,你想待在这里就待在这里,我就算出去当个乞丐婆我也开心。玉蕊,从此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们已经合不来了。”
听见红姐不再叫自己本名后,玉蕊又有些惆怅,她拿着抹了抹眼泪:“红姐……”
她话没有说完就听见了红姐惊喜的大叫:
“大人,你来接我了?!不是,我想说你们还没离开啊?”
只这一句,就震得玉蕊脑子嗡嗡,她完全听不出红姐和眼前的女人在讲什么,只觉自己意识变成了一团浆糊,晕得很。
眼见着红姐最后一条腿要迈出红袖楼时,玉蕊心中突然喷涌了一股气,朝红姐大喊:“红姐,我舍不得你!!!”
她的喊话让红姐离开的背影停顿,她看见她回头看向自己,语气冷冰冰的却依旧很坚定:“那你和我一起走?”
玉蕊低下了头,刚才那一喊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你走吧,我害怕、害怕……”
害怕个什么,她怯懦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红姐瞧着她那个样子,失望地摇头离开。
走出红袖楼,站在门口顾婉向后看了一眼,瞧见那位改名叫玉蕊的小姑娘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接着她才牵着背着包袱的红姐转身离开。
红姐瞧着顾婉的神色,半天后才憋出一句:“大人,我还以为你会发善心把玉蕊也带走呢。”
顾婉:“…她若是有勇气追出来,我就会带走她。”
像是刚才那样的小姑娘,顾婉见多了。
平凡,懦弱,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做什么都犹豫都等着别人推一把的人。
这样的人多数只会随波逐流,逆流而上对于他们来说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这样的人救只能救一个,要想让这样的人能够安稳地活下去,这就需要改变她身边的环境。
顾婉摸摸红姐的头,安慰她:“花街所有人的卖身契我都烧了,后面等城主派遣官员驻扎管理后,这里就再不会有青楼的存在。”
听了这话后,红姐眼睛刷地一亮,后又暗下来:“万一她们搬走呢?”
顾婉算是明白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嘴硬心软了。明明闹成了那样,她再气也没有动手打人。
“她们跑不远,也没法跑
远。为了打仗,我们禾城可把过河的桥给断了。”
红姐听见这话心里惊得一跳,后又平静下来,在心里对顾婉说的女城主更感兴趣起来。
紧了紧身上干瘪的包裹,她离开青楼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得来的半吊赏钱。
她幻想着女城主应该会对都是姑娘的她们都很好吧?
红姐就这样满怀期待地跟在了顾婉身边,跟着她带领的队伍辗转了一城又一城。看着她们每到一个地方就封赌场封青楼,然后带着一批批和她同样遭遇的女子。
她搬着指头数数,一天天过去,过了大半年,她们才跟着顾婉到了传说中的禾城。
挤在人群了,红姐抬头望见在高台上站着的女城主,她是那样的漂亮威严,顾婉和其他一些女官跟在她的身边。这些女人耀眼得连身边男人的光芒都给掩去了。
好羡慕啊,这样的贵人。
红姐想着顾婉给他们说的禾城能让女性做官,她也去读书,是不是也能有站在城主身边的一天?
怀着这样的‘妄想’,红姐都没有听清楚台上贵人们在讲什么,直到散场和身边的同样遭遇的女子走到了禾城安置她们的院子,才回过魂来。
之后在禾城的每一天,白天她们这些人各自跟着根据她们意愿分配的地方去上工干活,禾城包了她们吃住。
等到白天的活干完后,傍晚吃了饭,又会领她们去学堂上课。
不管白天干活有多累,身边坐着的姐妹如何打瞌睡,红姐都苦熬着瞪大眼睛学习。
比起楼里教的琴棋书画,这里教的东西红姐更喜欢学,哪怕她觉得现在学习的内容复杂枯燥,红姐都觉得愿意学。
她想比起以前那些说得好听的东西,现在这些学着累的东西更有用。
每次在课堂上犯困时,她就猛掐手心默念禾城的宣传语,那些话很朴实,但她觉得念起来比诗有劲多了!
这样一天天过去后,红姐心里对于禾城城主的印象变成了有着奇怪品味的好人。
直到她们经历了学堂第一次考试后,学堂收到的一个长卷轴。
教书的先生宣布成绩后,在她们面前展开,红姐看着卷轴上白纸黑字写着: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当即感觉到身体里热血沸腾的红姐,将这句词含在口中不断咀嚼,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满口墨香。
城主虽说这不是她写的词,是一位伟大的秋女士写的词。但红姐心里仍是激动欢喜,她想这句词还有女士这个词语,都是她从为听过的。
红姐才在禾城读了一段时间书,她却逐渐开始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生活在禾城的女人是多么幸福了。
贵不可言的城主,红姐不敢想,但想想顾婉,红姐觉得自己找到了前进的目标。!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