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车门。
高铁转黑车,黑车转大巴。车上独有的汽油和皮革味晕得池钺有点恶心。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一天没吃东西,还是因为贫血。
早上出门前池钺涂了点酒,但因为太过明显没有用纱布。现在能感觉到头顶有些湿,可能是渗了点血,也可能是转车时帽子淋了雨沾湿了头发,他看不见,不太清楚。
外面是淅沥沥的雨,车窗上水痕流动。因为下雨,大巴车开了灯,灯光被雨幕朦胧成一片。蒋序发来一条消息问他到哪了,池钺回复:快了。
他原以为解决掉绍江的事就能一切顺利,但很多事情的发生超过了预计。片刻之后,池钺又回复了一句:对不起。
晚上七点,天刚刚黑透,蒋序在沙发上盖着毛毯昏昏欲睡,听见门铃被按响。
他立刻惊醒,慌乱之中拖鞋不知道去哪了,干脆光着脚跑过去开门。
“咔嗒”一声门被打开,池钺站在门口,高高的个子,身形瘦削,背后是楼道昏暗的灯光。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淋湿了,看起来很冷。脸上有青紫的痕迹,像是和人打过架。
蒋序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忘了说话,反而是池钺率先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蒋序。”池钺说,“对不起。”
蒋序如梦初醒,赶紧让对方进来。
客厅里光照充足,池钺脸上的伤一览无余,蒋序刚才的喜悦已经消失,凑过去观察池钺的脸,压着嗓子问:“怎么了?”
他隐约有猜想,但池钺微微往后仰,避开他的眼神:“没事。”
一凑近蒋序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的血味,他指尖微微发抖,整张脸绷得很紧,不接受池钺的敷衍。
“到底怎么了?”
池钺第一次听到蒋序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脸色。僵持几秒后,池钺主动摘下了帽子。
“一点小伤,不小心弄到的,已经不流血了。”
他难得解释这么多,但蒋序却听不进去了,他目光落在池钺的头上,看见了那个狰狞的伤口。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寂,蒋序安静了很久,突然开口。
“我们去医院。”
他不再看池钺,立刻折到门口换鞋子,闷着头不停顿地说话。
“这个伤应该要缝针,我们去市医院挂急诊。身份证带了吗,要不要下去拿……”
听起来蒋序逻辑很清晰,但声音微微发着颤,手一直发抖,鞋带半天也没系好。池钺走过去,握住蒋序的手臂强行把人拉起来。
“没事,别害怕。”
他还想说一句,应该不用去医院,但是还没开口,看见蒋序的神情时就停住了。
蒋序哭了。
他眼圈很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想落下来,但还是忍不住眨了眨眼,沾湿了睫毛。
窗外雨还在下,绵绵的寂静无声。客厅里灯光柔和,两个人面对面站在玄关,距离很近。
一片寂静里,池钺叹了口气。
随后,他低下头,亲了亲蒋序带着眼泪的睫毛,又无比温柔的去亲吻他的嘴唇。
这是一个温热的,夹杂着雨水和眼泪的吻。
池钺曾经想象过很多次,蒋序是怎么长大的。
应该是在宁城香樟树和海风清爽干净的气味里,在父母精神和物质从不或缺的宠爱中。从小到大成绩优异,所以不缺老师长辈的照拂。性格爽朗天真,自然也不缺同学朋友的亲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他好像从来没有缺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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