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边儿上有一颗老藤本的金银花,从晓晓记事的时候就有,听姥姥说搬进这院的时候就有了,算下来有好几十年了,比小舅的年纪都大。
年头长 ,藤蔓粗壮,爬满了一整个院墙,到了夏天金银两色的小花密密麻麻簪在藤蔓枝叶间,离着老远就能闻到花香,也冲淡些许河里的臭味儿。
晓晓大多都是暑假的时候来姥姥家住,那时候正是金银花盛开的时候,或许是花香掩盖了臭味,也或许,人潜意识都会记住美好的东西,所以在她的记忆中,倒没觉得姥姥家多臭。
但这回是真切感受到了,味道的确不太妙,刚有那么一瞬,晓晓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但进了院便闻见一股浓重的艾草香,一个青年正蹲在院子角,嘴里叼着烟,手里举着一把点着的艾草来回晃着。
这时候也没什么高级香薰,就算有,老百姓也没闲钱买,都是烧艾草,既可除臭又能驱蚊,一举两得。
艾草也不用买,守着河边儿,最不缺的就是艾蒿,长起来跟野草一样,直接割一捆晒干了就能用,就地取材物美价廉。
晓晓一眼就认出蹲在墙角的青年正是小舅,小舅的长相跟老娘很像,男的来说有些过于秀气,只不过常在外头跑,皮肤晒的黑,看上去也不觉得阴柔女气,反倒因言语幽默,爱说笑话儿,有种痞痞的魅力,晓晓印象中舅舅处过好几个女朋友,都挺漂亮的,每个女朋友都给晓晓买过好吃的,可见舅舅的行情多紧俏。
正因行情紧俏,便挑花了眼,挑来挑去挑了个最不靠谱的舅母,除了长得漂亮外,一无是处,尤其性格尖酸刻薄,对姥姥也不好,过了门之后三天两头跟舅舅吵,指桑骂槐说舅舅的钱不往家里拿都填了外坑。
舅母嘴里的外坑说的正是晓晓家,闹得街坊邻居都不得安生,为了避嫌,老娘索性连娘家都不怎么回了,后来舅妈又闹了几次,生生把姥姥气死了。
姥姥去世后,舅舅离了婚,因舅舅执意要离,房子给了舅母,之后心灰意冷跑外地做买卖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心里的坎儿过不去,这一去就再没回来,爸妈也四处托人扫听,可始终没有音讯。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事,如今还没发生呢,这一晃都有几十年了,再见到当年风华正茂的小舅,晓晓不觉有些恍惚。
小舅刘正荣比大姐整整小了十岁,小时候父母忙的顾不上,基本上是姐姐带大的,姐弟俩感情亲近,爱屋及乌,对姐夫敬重,对外甥女晓晓也极疼爱。
刘正荣正琢磨着昨儿让姐姐带话儿给姐夫的事儿呢,今儿也不见有回音儿,本想去一趟大树胡同,却被他妈给拦了,刘正荣知道母亲的心思,是怕自己去了万一压不住脾气,跟苏家的人吵起来给大姐添麻烦。
刘正荣就是瞧不上苏家那老两口,也太偏心了,把大姐姐夫当长工一样使唤,旧社会的地主都没这么狠的,尤其那老太婆,把孙子看的眼珠子一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晓晓这个孙女却成了路边草,理都不理,真不是个东西,每次见了,刘正荣都恨不能大嘴巴抽那老婆子一顿。
不过,那老婆子怎么说也是姐姐的婆婆,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再气也只能忍着,所以他就琢磨,大姐在婆家过得不好,归根结底是穷闹的,夫妻俩的工资都上交了,手里没个私房存项,要钱还得张手要,苏家那老太婆又是属母狗的只进不出,交钱的时候痛快,拿钱的时跟挖肉似的,大姐姐夫又老实,宁可自己为难,也不乐意找这个气,长此以往这日子过得能不憋屈吗。
真是想想都生气,可生气也没用,总得想个法子帮帮他姐才行,如今自己手里这个外活儿来钱快,就想着拉上姐夫一块儿干,这才让姐姐带了话儿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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