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理查德·西蒙以前是马戏团的明星魔术师。
他长得一表人才,会的魔术也多——让苹果飘浮在半空中,从观众耳朵后面取出一枚硬币,从帽子里拽出一只活兔子。
许多观众都是他的忠实粉丝,甚至有人从纽约过来,请他能去百老汇演出。
然而,埃里克出现后,理查德·西蒙就沦为了马戏团的二等演员,只有埃里克休息的时候,他才能像以前一样上台压轴演出。
这两天,薄莉看他一直在大帐篷外走来走去,似乎想趁埃里克受伤,回到首席演员的位置。
薄莉想,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个魔术师拿到登山包。
晚餐时,薄莉端着自己的盘子,坐到理查德的旁边。
理查德的皮相非常不错,深眼眶,高鼻梁,是一个温和忧郁的年轻男人。
他穿着薄呢外套,里面是白衬衫和丝绒背心,大拇指戴着一枚假宝石戒指。
“西蒙先生。”薄莉对他笑了一下。
话音落下,她后背一麻,突然升起一股针刺般的寒意,如芒刺在背。
有人在看着她,视线强烈,有如实质。
薄莉惊疑不定地回头,什么也没看到。
是错觉吗?
这时,理查德回答了她的问好:“晚上好,波利。”
薄莉勉强回神。
他们以前估计很熟——只有较为亲近的人才会直呼其名,不然一律叫“先生”、“小姐”或女士。
薄莉强迫自己忽略那种古怪的被注视感,思忖片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经理怎么说?”
理查德愣了一下,苦笑一声:“连你都知道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经理什么都没说,但他应该是不想要我了。也
是,埃里克会的魔术比我多,薪资还比我低……经理不想留我也正常。没事,我可以去别的剧团碰碰运气。”
薄莉适时露出关心的表情:“不能再谈谈吗?”
“就算我把薪酬降得和埃里克一样低,”理查德揉了揉眉心,笑得有些疲倦,“经理也不可能要我。埃里克太聪明了,不少魔术看一遍就会……他是天生的魔术师,我根本比不过他。”
薄莉望着理查德,装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凑过去,低声说道:“西蒙先生,你是个好人,他们那么对你,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理查德有些疑惑她的激愤,但还是感谢道:“谢谢你,波利,这些话对我很重要。”
薄莉一只手搭在理查德的身上,声音压得更低:
“……我地位低,懂的东西也少,没法帮你在经理那儿说话。但我知道一个消息,可能对你很有好处。”
理查德正色说:“洗耳恭听。”
“经理那边有个怪包,你听说过吗?”
“天上掉下来那个?”
“对,就是它。”薄莉说,“那根本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一个皮包商人从路易·威登那里偷的!”
“路易·威登?——巴黎那个路易·威登?”
薄莉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猜对了,1888年前后路易·威登的名字已经非常出名了。
要是理查德没听说过路易·威登,她真不知道还能说谁的名字。
“是的,我听说这个包的工艺非常复杂,威登先生尝试许久,也只做出这一个……他们本想把这个包进贡给皇室,半路却被人偷走了。经理他们准备把这个包当成奇珍展览……但我觉得,如果有人能把这个包还给威登先生,说不定会被引荐到皇室去呢!”
理查德陷入沉思。
半晌,他抬起眼,握住薄莉的双手,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如果我以后出人头地,一定不会忘记你这份恩情。”
薄莉反握住他的手,露出一个微笑。
她不需要他报恩,只需要他把包偷出来,带着包离开马戏团。
到那时,她会说服埃里克,再去把包“要”回来——理查德文质彬彬,中等身材,说服埃里克去抢他,肯定比说服埃里克去抢经理要容易许多。
想到这里,薄莉不由心情大好,连那种古怪的被注视感也不在意了,一点不剩地吃完了餐盘里的面包和土豆。
理查德显然对登山包心动了,整个傍晚都频频望向大帐篷,不时搓一下大拇指。
他看着大帐篷,薄莉则在看他,在心里估算他动手的时间。
理查德是魔术师,不管是手速还是反应能力都远超普通人。他绝对可以把登山包转移出大帐篷,只是缺乏决心。
晚上,理查德抽了一支雪茄,使劲搓了下大拇指,终于下定决心,朝大帐篷走去。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薄莉一眼。
薄莉对他点点头,用口型说:祝你好运。
这段时间,理查德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拜访大帐篷,再加上是演出时间,雇佣枪手都被派去看守演出厅,谨防有地痞流-氓闹事。
大帐篷这边只留了两个守卫,正在打扑克牌,见是理查德,挥挥手就让他进去了。
半小时后,理查德从大帐篷里走了出来,神情平静而自信。
薄莉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转移登山包,但知道他成功了。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可以放心计划逃跑了。
她有预感,今晚会是她穿越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
薄莉的预感被打破了。
半夜,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帐篷的帆布被掀起,有人拖着重物走了进来。
薄莉睁开眼睛,艰难地聚焦目光,最先看到的是一副空洞的白色面具。
就像一盆冷水迎面浇下,薄莉整个人瞬间清醒,打了个寒战,迅速坐起身来。
眼前的一幕让她汗毛倒竖。
黑暗中,埃里克一只手拎着昏死过去的理查德,另一只手拎着登山包,一步一步,步伐冷静地走到她的面前。
薄莉对上他漠然不带感情的眼神,只觉得胃部一阵紧缩,喉咙发干,几乎无法呼吸。
他在干什么?
他们只是几天没说话,她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为什么?
她到底哪里惹他了?
理查德又做错了什么?
埃里克的眼神跟面具一样空洞。
他看也没看理查德一眼,随手把他扔到一边,拎着登山包,继续走向她。
高大的阴影逐渐覆盖她的身体。
薄莉心乱如麻,想要往后退,然而半边身体都陷入了恐惧的麻痹。
距离她睡袋仅有一步之遥时,埃里克停下脚步,俯下身,把登山包丢在了她的旁边。
砰的一声重响,像是砸在她脆弱的神经上。
薄莉的头脑愈发混乱。
这是什么意思?
恐吓她,又给她一颗甜枣?
登山包肯定要拿的,里面有太多重要的东西。
问题是,她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在此之前,她只需要等理查德带着登山包离开马戏团,再跟上去就行了。
现在,理查德昏死在她面前。
登山包就在她脚边。
埃里克还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盯着她。
她不仅要处理这一连串的变故,还得揣摩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她。
薄莉看着婴儿般熟睡的理查德,有些窒息地想,为什么昏死过去的不能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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