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可能会取消的事,最先是从县城高中传出来的,后来学校那边出来说明,说不是取消,也不是废除,只是有可能会暂停,而且学校也不用停课,还是继续正常上课。
这话一出,原本有些慌乱的人群就镇定了下来。
毕竟高考离大部分人的生活还是比较远的,现在又不是特别重视学习,考上高中的人都没多少,能上初中、中专都已经很不错的了。
所以大家一开始也没把这当回事,以为只是政策方面有什么变化而已,现在受影响的也只有高中,小学初中还是一样的上课,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恢复正常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高中没有恢复原有的秩序,反倒连外面都开始跟着乱了起来,各种各样的规定出现,风声收紧,走在路上都能看到带着红袖章的人,一时间,局势变得有些风雨欲来,人人自危。
江蕙是感受最深的,夜校前段时间开课了,因为上课时间晚,所以江蕙一般都是五点左右才从军区出发,到了六点前就能到。
以前这个时间点到县城时,路上还是可以看到不少人的,毕竟到了夏天,日子变长,七点前天空都是亮堂的,大家吃完饭后出来遛弯的人也不是没有。
可之后再去县里,别说遛弯了,所有人一下班,就早早的回了家,哪怕天还没黑,也不会再出门了,就算是不得已晚上要出门或者加班,那也是脚步匆匆,行色慌乱,县城里仿佛陡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江蕙现在肚子大了,骑自行车不方便,陆旷自然也不放心她一个人骑车,所以去上学都是陆旷送她去的,然后在外面等着,等到下课后再和江蕙一起回来。
这要是以前,陆旷在外面等着没事,但现在情况变成这样了,江蕙就有些担心。
陆旷笑着道:“没事,我就在学校外面,不去别的地方,放心吧。”
事实证明确实没什么事,陆旷到底是军人,而且是一个人,有人出来巡逻看到他了,听他说是送怀孕的媳妇上课,也就没多问什么。
不过等到江蕙进了教室后,这次老师没有直接上课,而是说了最近出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
“相信大伙也看出来了,咱们现在来班上上学的同志比去年要少了不少。”
这些人还不是突然减少的,而是上着上着发现情况不太好,不敢晚上出门,就干脆请假了。所以基本上是隔几天就会少一个人,现在坚持来上课的,连一半都没有了。
这要换从前,老师肯定要劝这些人不要放弃学习,但现在也知道形式如此,不来也正常。
只能叹口气道:“所以今天下午学校开了个会,从今天开始,大家可以先自行回家复习,一个星期过来一趟学校就行,有什么不懂的就留到那个时候来问,平常要是有事也可以过来。”
夜校毕竟不是正经学校,课程没那么紧,管理的也不严,加上晚上出门确实不怎么安全,所以就先让这些人回去,等到局势稳定后再来上课。
江蕙早就料想到了会有这个局面,所以倒也没太惊讶,反正只要有了课本,她自己就能学,就算老师今天不做这个决定,她也打算问老师能不能请假一段时间。
不然陆旷天天送她,身体肯定吃不消,现在主动放了假,还省事了。
回去的路上,江蕙就把这件事跟陆旷说了,想了想道:“要不你回去看看,万一爹娘那边有什么事需要照应一下呢?”
虽说陆大哥他们都在家,但还是看一下要放心一些。
“成,我明天早上回去。”
陆旷趁着早训结束后的休息时间,骑着自行车回去了一趟,而江蕙这边,正在听方巧和陈嫂子等人说这些天家属区的变化。
“说是不能养太多鸡了,一家一户只能养三只,甭管几个人,都不能超过数量!”
陈嫂子一边煮猪食,一边道,“你们是不知道,最近供销社和粮食站的人多的快站都站不住了,全是去把鸡和鸡蛋拿去换钱的!”
突然要缩减养鸡的数量,大家没办法,但这不年不节的,也舍不得把鸡杀了吃肉,就想着去换点钱,但到了地方才发现根本就挤不进去,就算好不容易排队进去了,那价格比过年那会儿要低了不少。
一听这话,方巧不由庆幸的松了口气,幸好之前她听嫂子的,早早的把鸡都给卖了,不然她那么多只鸡,可要亏死了。
陈嫂子道:“我就不打算卖了,反正就多了两只,干脆杀了吃肉过过嘴瘾。”
这要换以前她也舍不得杀,但现在有了养殖场的工作后,那可就不一样了,虽说她现在还只是临时工,工资不高,但日子可比之前好过多了,偶尔开开荤改善伙食也没什么。
另外一个军嫂道:“还不止这些,我听我男人说,顾副团长差一点就要被点名批评了。”
“顾诚?他干了什么违规的事吗?”
“现在倒没有,但以前可不少。”
军区到底比外面要安宁一些,最大的变化也就两个。
一个是大家不能偷偷在私底下进行买卖,而且家里养的家畜不能太多。
第二个就是要加强思想教育,尤其是部队的军人们,更加严格一些。领导还特意开了会,强调了这一点,说绝对不能出现不正确的享乐主义和小资情调,这话一出,大家就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顾诚。
毕竟以前顾诚不仅家里种了不少花花草草,甚至还经常念个情诗什么的,这些其实都是他和戚雨梅之间的秘事,要是不说出来,大家也不会知道。
可偏偏顾诚特别喜欢把这些挂在嘴上,要不就是让大家欣赏他和戚雨梅写的信里,有多少优美的外国诗,要不就是说戚雨梅种了多少好看的花。
顾诚说这些都是为了炫耀。
就是想让大家知道,他的对象可是高级知识分子,和你们那些农村来的乡巴佬媳妇不一样,就连爱好和品行都是如此的高雅。当然了,连爱人都与众不同,更何况他顾诚?自然也比其他人更优秀一些。
昔
日的炫耀,到了现在简直成了一把回旋镖,之前顾诚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心虚。
只能不停的庆幸,庆幸自己已经和戚雨梅结了婚,没再故作浪漫的明明天天能见面还非得搭上邮票写情诗;庆幸因为家里没钱,早早的就把那些花都给挪开了种菜。
虽说之前没拔掉,但是挪了地方后花本来就不适应,加上那段时间戚雨梅天天跟顾诚吵架,没心思照顾,所以那些花已经枯死了。
这都是之前的事,领导肯定不会为了这个再问责顾诚,只是以此为例提点了大家几句,让众人以后都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虽然领导没有直接点他的名,但不管是顾诚,还是在座的其他人都知道在说谁,瞬间,顾诚的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气,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但顾诚再生气也没办法,最近这段时间的种种改变,简直成了整个军区所有人最关心的事,即便领导没有指名道姓的把顾诚说出来,但很快,他的名字和这件事一起还是闹得人尽皆知了,狠狠的丢了一回人。
方巧和陈嫂子几人说到这事也乐得不行。
倒不是她们喜欢看人笑话,主要顾诚和戚雨梅这一家人就是这样,平日里那都是拿鼻孔看人的,好像会种花会读外文书就特别了不起了一样,高高在上的,还成天炫耀。
这下好了,被点名批评了吧?简直是活该!
确实是活该。
其实院子里种花,或者看外国书的,说实在的,也不止顾诚和戚雨梅两人,但只有他们跳的最高,仿佛就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文化一样,枪打出头鸟,被抓了典型也正常。
所以根本没有人同情他们,反倒是乐于看笑话,毕竟大家伙都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又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根本不担心这些。
方巧几人拿这件事当笑话,当江蕙突然想到了什么,等到养殖场的活忙完后,就去医院找了齐敏思。
“小蕙,你怎么来了?肚子不舒服?”齐敏思正在看病例,一见江蕙来了,连忙把东西放下走了过来。
江蕙摇摇头,在她对面坐下,压低声音道:“敏思,最近那个孙医生还骚扰你吗?”
一说到这个,齐敏思的脸色就变了:“提到他我就晦气!”
自从江蕙跟齐敏思说了在军区更安全后,她和齐旅长商量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这样,后来齐敏思又去找了医院的院长,把她和孙医生的班调开,就连办公室也离得远远的。
这些举措一开始确实起到了作用,毕竟天天值夜班,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那些天的病人还不少,孙医生晚上忙的晕头转向的,白天想睡一觉吧,又因为家里太小太吵了,根本睡不着,简直把他折磨的苦不堪言。
孙医生一连几天都往院长的办公室跑,就想让他给自己把班换回来。
但院长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迟迟就是不行动,为了不扣工资,孙医生又不能逃班,时间长了,他也琢磨过来了,院长肯定是在帮齐敏思出气呢。
但他能被打倒吗?
不可能!
尤其是当他每天下班后(),拖着无比劳累的身体回到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看着自己那又小又破还足足挤了七个人的“家”,孙医生就无比郁闷又愤怒。
他想不通,为什么明明他和齐敏思都是军区医院的医生,他过得这么惨,回家连歇脚的地都没有,连一张独属于自己的床都找不到,而齐敏思则是一个人住着带院子的大房子。
就因为齐敏思有个当旅长的爹吗?
那他就要想尽办法把齐敏思这个金凤凰娶到手!他也要过上好日子!
孙医生越想越不愿意放弃,哪怕自己被工作和家里的琐事折磨的劳累不堪,他也不愿意放弃,而是绞尽脑汁的重新想了一个策略。
那就是等到夜班下班后,干脆就不回去了,就在办公室的桌子上趴着睡觉,这样等到齐敏思一来上班,他就去齐敏思的办公室门口等着。
就算齐敏思不见他也没关系,反正他就等着,只要让其他人知道他有多爱齐敏思,对她有多死心塌地就好了。
齐敏思气得不行,喊过几次门房大爷,直接让他把孙医生带走。
后来孙医生倒是不敢来她办公室门口了,却直接在医院的走廊上坐着,他是个医生,穿着个白大褂就这么坐着,显眼极了。
病人们来来往往的,总有认识他的,见他坐在走廊上动都不动,就问他这是干什么。
孙医生就会故作苦笑道:“没什么,我做错了事,在想办法获得原谅罢了。”
这话一说,不管是谁都会更加好奇,连忙问道:“做错了事?孙医生你做错了什么?”
孙医生此时就会看着齐敏思办公室的方向,目光里满是受伤和愧疚,还有浓浓的爱意:“我惹齐医生生气了,我在想办法让她原谅我。”
他装的特别深情,来来往往的病人又不知道他和齐敏思之间的恩怨,就都在背地里暗暗讨论,说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
甚至还有病人忍不住好奇,在齐敏思查房的时候问她:“齐医生,我觉得孙大夫这种男人已经很好了,你连他都看不上的话,那眼光可太高了吧?”
这话差点没把齐敏思气死。
她只能警告这病人不要胡说,然后严肃声明自己和孙医生根本没什么。
但是除此之外别的事又不能做了,毕竟孙医生本来就是医院的医生,坐在医院的走廊上这是完全没问题的事。
要是他说自己和齐敏思有什么,或者说他在追求齐敏思,那可能还有办法治他的罪,问题是这男人狡猾的很,根本不说这些,只说自己让齐敏思生气了,至于听到的病人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和他可没关系。
“我现在也看透了,随便他怎么说,他爱怎么演就怎么演吧。”齐敏思冷笑道,“反正很快就要进行转正考核了,就他这样不把心思用在正途上,我就不信他能通过考核顺利转正。”
这也是齐敏思被气的没办法想出来的招数了,姓孙的不就是想靠这些旁门左道的舆论压力逼
() 迫她吗?那她干脆就不在意了,反正每天准时上班,到点下班就走,其他人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至于背地里说了什么,她也懒得管了。
江蕙觉得孙医生肯定通过不了考核,但这种人,这么放过他可太便宜他了。
齐敏思苦笑道:“我也想报复回去,但真的没办法。”
她就怕自己到时候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孙医生就造谣到她爹身上了。
江蕙笑着道:“对付这种不要脸的人,肯定不能自己出马。”
她这话一出,齐敏思立马瞪大了眼睛,期待的问道:“小蕙,你这是帮我想到法子了?”
江蕙点点头:“你有没有听说最近外面的动荡?”
“当然听说了,之前我去市里帮医院拿药的时候,看到外面闹得可凶了,后来院长都说了,下次再拿药就不让我去了,找两个男同志去,不过这和我的事有什么关系?”齐敏思不明白。
江蕙不答反问道:“那你知道孙医生的家庭住址吗?”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去问。”
——
“翠芬啊,你小声点,阿德在睡觉呢!”
“怎么又在睡觉?娘,不是我说,这大白天的你让我们话都不说,这也太过分了吧?难不成都去当哑巴啊!”
“不是……阿德他一夜没睡呢,前几天都在办公室睡觉,也睡不好,我就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我看阿德最应该做的不是睡觉,而是好好想想,到底得罪了谁?怎么医院那么多人,偏偏要他守夜啊?”
“翠芬,你别说了!”
“我别说了?我不说难道这就不吵了?这房子这么小,又不隔音,就算我不说话,就能安静了?”
听着娘和大嫂阴阳怪气的争吵,原本还想睡一觉的孙医生受不了了,直接铁青着脸站了起来,看了大嫂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但即便是走了,也能听到大嫂在背后冷嘲热讽:“哟,好大的本事啊!这么有本事,就别回来啊,真以为自己是大爷了!”
孙医生越听越气,原本文质彬彬的脸此时已经变得无比阴沉,正准备直接回医院时,突然迎面来了个人:“阿德,你今天不上班?咱们喝酒去吧!”
这人叫刘俊,正是孙医生的初中同学,两人关系一般,不过因为住得近,倒是经常一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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