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头一次单独进宫,咸鱼表示有点紧张。
虽然已经被崽坑习惯了,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嗷呜狼叫的咸鱼了!
但这怎么说也是进宫见皇帝啊!
咸鱼脑子里,全都是各种宫斗、朝廷暗流,官场诡谲,明争暗斗,各方势力……
越想越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脑子都感觉小小的,甚至在紧张中,逐渐失去运转,变化就好像O→0→。
倒是狄昭昭,坐在轿子上,捧着暖手炉,一双乌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冬天素白的皇宫,没太多紧张之色。
狄先裕感觉自己心跳很快,疑惑地看向儿子:“你不紧张?”
“为什么要紧张?”狄昭昭好奇的看爹爹。
他感觉还真不太怕得起来。
在他的记忆里,第一次见皇帝,是在鹿东巷的酒楼,虽然那时还小,但狄昭昭可记得清楚,他还和皇上聊天呢!
“爹爹你不会紧张吧?”狄昭昭坐直了一点,面色惊讶地看狄先裕。
他掰着手指头宽慰道:“爹爹你想啊,皇上喜欢我师父,皇上给祖父升官,皇上派兵保护我们家,皇上给我和你连着的大宅子,不仅和我师父同街,甚至还是国公规制的那种!听说皇上还跟祖父一样喜欢熬夜处理公务……”
狄昭昭随便数一数,就觉得有很多。
对了,他还给皇上表演过泡泡控雷术!
狄昭昭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满是晶亮:“所以爹爹你完全不用紧张啊!”
狄先裕僵然了两秒,然后梗着脖子道:“谁说我紧张了?”
他又表示:“我是担心你紧张,关心一下你。”
狄先裕紧张就死鱼脸的习惯,确实与旁人紧张的表情大不相同。
“是吗?”狄昭昭狐疑,有点不确定地又看了眼爹爹。
狄先裕嘴硬:“当然是!”
昭哥儿都不紧张,他会紧张?
难道他不要面子的吗?
父子俩还要再说,就见玉照殿缓缓出现在眼前,正是景泰帝处理政务、与朝臣议事之地。
进了玉照殿。
狄昭昭乖乖巧巧地跟在爹爹身边,拱手朝皇上行了一礼。
景泰帝和煦地给他们赐座,狄先裕很自然的就坐上去了,狄昭昭看着,也相信爹爹不紧张了。
那应该是他刚刚看错了,他想。
这就纯属一个误会了,咸鱼确实不紧张见皇帝,毕竟见过几次,而且他有上辈子红旗下长大的记忆,很难发自内心地畏惧皇权。
他的紧张,更多来源于咸鱼披着老虎皮的心虚。
他还用老虎皮,从大老虎那儿挣来爵位、侯府、田地……
这跟小鱼干去撩老虎须有什么区别?
刺激.jpg
光是想一想,狄先裕就觉得头皮发麻,刺激得像是蹦极的失重感从天灵盖直通脚底板。
对狄昭昭父子俩,景泰帝确实是很宽容的,他看着眼前面貌俊朗的年轻人,还有眼眸明亮的狄昭昭,笑道:“不必紧张,今日召你们前来,并无要事,只是想与朕的颖悟侯和小世子聊聊。”
他表示:“方才读了新出的《小草寻亲记》,实在是有趣,又让百姓们自发讨论起天雷之律,着实难得。”
“是吧,我也觉得特别好。”狄昭昭听出自己被夸了,得意地挺起胸膛,当即给景泰帝分享他和爹爹斗智斗勇才编出这个故事的过程,然后还有这几天都没评出理的争论,亮着眼睛看景泰帝道,“您来评评理!”
景泰帝初见时就喜欢狄昭昭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越是关注,越是忍不住喜爱。寻常人见了他,说一句话就要思索三四遍,哪里还敢这般找他评理?
尤其是见狄先裕挤眉弄眼的看儿子,还有父子俩之间鲜活的互动,脸上忍不住扬起笑意。
难怪颖悟侯能养出这么活泼的孩子,原来私下里竟是这般相处的。
景泰帝与他们说着话,在景泰帝的纵容下,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
狄先裕抓住机会,满脸愤愤地揭露儿子罪行:“您可别太纵着他,要不然就会像我一样,被他坑得都不知道去哪里哭……”
咸鱼叨叨叨。
顺便偷偷把昭哥儿扣到他头上的锅,反扣回去。
狄昭昭不敢相信的瞪圆眼睛:“才没有!”
在家已经大战几百回合的父子俩,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是你是你都是你”的争论,甚至相互掀起对方的糗事来。
冬日里的玉照殿烧足了炭火,很暖和,但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能听到金丝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偶尔有朝臣觐见,君臣间问答,有来有往,也很是肃穆。
这会儿却难得热闹起来,甚至热闹得有点过头,景泰帝不但不阻止,还笑着听,很快就明白了父子俩争吵的点在何处。
都觉得是对方的功劳,却偏偏要往自己头上推。
他只是笑笑,若说当年,他坚定相信狄先裕是躲懒,把功绩往孩子头上推。
一次次见证狄昭昭的聪慧后,他已经有五六分相信狄先裕的说法了。
但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纵观大局才是他需要做的事,细枝末节就不必细究了,他只需知道自己得了对天赋卓绝的父子,足以造福大雍,就足够了。
他在热闹的甩锅中,从头到尾听完了父子俩从儿时发现摩擦起电开始,到最后写出小草风筝引雷篇的全部过程,心中有了定数。
但这样的事,无论再听几遍,都还是觉得稀奇,又打趣道:“那天虹琉璃灯如何?当初在鹿东巷的酒楼里,颖悟侯好似提起是世子之功?”
狄先裕听他这么说,简直热泪盈眶!
终于有人懂他了!
“没错,是他!”他激动道,“皇上真是明察秋毫。”
但几乎是同时,狄昭昭也理直气壮地说:“当然也是我爹爹!”
父子俩扭头,对望一眼,眼里都是“你好意思说”的瞪视。
景泰帝看着还年轻的狄先裕,还有生机勃勃的小昭昭,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许多过程、发现都说出来,竟感觉难得闲适与舒畅,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作为有明君之志的皇帝,他每天都要批阅数不清的奏折,处理偌大一个国家大大小小的事,殚精竭虑,劳费心神。
难得有如此惬意轻松的片刻时光,甚至他都是头一次见这么活泼,不似父子的爷俩。
等狄先裕和狄昭昭离去,他轻松笑意都还挂在脸上,只等召见来诸位朝臣,面色才平静下来。
他命人将折子、整理好的资料递给几位朝中大员。当几位大人一一将其看完,景泰帝才开口说:“诸卿意下如何?”
从皇宫里出来的父子俩,还觉得皇上找他们当真没什么大事,就是因为看了小草,想跟他们聊一聊。
快快乐乐地回府了。
只是当听到祖父说早朝中已经开始争论格物一道,狄昭昭才倏然反应过来。
他认真回忆了一下那日说的话,好像是把他和爹爹大大小小做的东西都说了。
恍然:“原来不是找我们聊聊,我就说怎么会这么简单。”
想明白了那日的事,狄昭昭的小脑瓜里好像长出了些神经,有种自己竟然真的参与国事,而非纸上谈兵的恍惚感。
还想起了自己曾经写过的那篇有关格物的文章。
他期待地看祖父,问:“那有结果了吗?朝廷打算怎么办?”
狄松实摇头:“事情哪有那么好商定。”
他给孙儿讲朝中的几派观点,见孙儿有点急切,又列举了不少朝政、改革从提出到推行的过程,其中被毙掉的,被找到漏洞的,半途夭折的,最后才是成功的。
这毕竟不是去集市上买菜,说去就去了。
普通人家就连修个房子,都要慎之又慎的商量许久,才能确定修在哪里,修多大,修什么样式的,就更别提国家大事了。
狄昭昭点点头:“有道理,事关重大,还是要商议清楚得好。”
早朝隔三差五就在议,这一商议,就商议到了来年春日。
今年春日又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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