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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长大也习惯了那份疏离,回头再想起幼年时不属于自己的那份热闹,心里有群蚂蚁爬过似的,猛地感到肉麻。

他突然觉得坐不住,再强坐了片刻便告辞要走。凤太太见留他不住,慢慢朝他摆摆手,“你去吧,往后常到家来坐坐,不要见外。”

她明知他不会来,这孩子小时候最爱和她亲近,那时候人家都起哄叫她收他做干儿子。叵奈凤家家道中落,池家照旧如日中天,差距大起来,人家没再起这哄,她也没提。

而后池镜大了些,北京南京两头跑,愈发疏远了。她心里生出些无可奈何的失望和悲感,只吩咐玉漏去送他。

玉漏想着要绕回房中把上回那灯笼还给池镜。转念又想未免太小题大做,一个灯笼在池家值什么?反而让人起疑心是故意捱延什么。

因此没去,一径把池镜往门上送。路上提及此事,扭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想着要还给三爷灯笼的,又怕回房去取耽误了三爷的事,只好下回再还给三爷。”

池镜在后头像是沉思着什么,回神问:“什么灯笼?”

“上回三爷送我,不是借了我一只灯笼打?”

他这才想起来,吭地一笑,“又不是什么要紧东西,犯不着还。”思绪仍四处飘散在凤家没落的各条小径上。

那些给苍苔从两边爬拢来的每一条石板路他都跑过,和凤翔兄弟俩。他自己也有兄弟姊妹,却都不大亲近。也难怪,他五六岁的时候掉在池子里,自家兄弟都是踌躇观望,反是凤翔大冬天的跳到水里把他捞了起来。

他那时候豪情壮志地在心里发誓,即便嫉妒,也要同凤翔做一生的知己好友。可长到如今,已然力不从心。人的骨头长起来,仿佛长硬长冷了似的,那丝嫉妒也日渐勒痛了他自己。

他十来岁上头就察觉,已经不能再成日和凤翔亲近了,也逐渐失去了一份能和谁发生感情的能力。

今日走到凤家来,莫名地掀腾起年幼时候的那点天真热忱,使他觉得自己陌生。无论是此刻的自己,还是年幼时候的自己。

他喃喃自语,“凤太太这样子,像是难好起来了。”

玉漏以为是在问她,骨头轻微一振,回过头来,“恐怕是难了,自我来这大半月,成日见太太吃着药,却难得下床走动一回。走不起,说是头发昏。”

池镜点点头,知道这些话对个不大认得的丫头说出来很可笑,但也因为不大认得,倒能放心说一说,“凤太太年轻的时候就和气,人也好看。上了年纪的妇人里头,像她那样好看的,真是少。

玉漏心里也不禁想到凤太太慈眉善目的面容,“不单人好看,心肠也好,素日我们大奶奶闹得再厉害,她也不过说她几句。”

两个人都是惋惜的口吻,在这冬天阴沉冰冷的空气里,池镜莫名感到点融洽的理解,因而终于肯认真地在后头看了她。

她稍微侧着一点脸,耳朵冷得红彤彤的,身上穿着件鹅黄的袄子和松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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