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萸迅速垂下眼睛,摒弃心中不必要的多余情绪,快速分析他介入的目的。
首先,她相信他是偶然路过的,否则无法解释方才军士们的举动。
那么,接下来最需要确定的,就是他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搜查出奸细,治她个窝藏反贼的罪,把她送入大牢,彻底解决她这个拖油瓶?
还是——
想办法将搜查之人糊弄过去,助她逃过一劫……
然而以上这些,都是在假定她确实藏了人、犯了法的前提下。
否则他没必要多此一举。
头皮蓦地一阵发紧,楚萸终于知晓,刚刚察觉到的那股不对劲在哪里了。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家里有一个赵国人……
指尖窜起细小的战栗,她不敢细想下去,拢了拢衣襟,从床上站起,稍稍往前迈出一步。
“我家中并无什么赵国奸细,请长公子明鉴。”她放柔声音,用不属于自己的娇滴滴口气说道,心想男人应该都吃这一套吧,先稳住场面,然后再随机应变。
楚萸的房间不算大,然扶苏一直驻足在门口位置,便显得两人相隔甚远,也让楚萸能在这场突兀而来的对峙中,稍稍稳定下心绪。
扶苏并未对她刻意伪装的千娇百媚作出回应,仿佛根本就没听见她说话一般,侧头将房间打量一圈,目光在门框稍作停留。
他回身,朝伫立于门槛外的军士要了一根火折子。
室内只有一根细小的蜡烛苟延残喘着,火光自低矮的长案向外发散,光团只有陶罐大小,还在不断减弱。
长案旁边的铜架上,是一只炭盆,偶尔零星蹦出几丝火光,微弱得就像是山东四国的国运。
楚萸半躲在阴影里,一脸惊恐地看到,长公子从门外小兵手中接过什么东西,紧接着,两扇门板在铰链滞涩的吱吱嘎嘎声中,缓慢闭合,隔绝了最后一丝夜色。
门外雨声,戛然而止。
整片密闭潮湿的黑暗之中,只有他们两人。
她顿时乱了阵脚,有种被困入琥珀的窒息感,感觉周围的空间似乎在不断缩小、稀释、朝她挤压,令她呼吸困难,几乎无法站立。
他、他——要做什么?
“公主身子虚弱,小心着凉。”漆黑的门前,响起他矜贵磁沉的嗓音,“咸阳的秋天气候多变,不似楚都,四季如春,请务必多添些衣服,切不可凭年轻肆意妄为。”
那嗓音在慢慢朝她移动,越来越近,楚萸甚至嗅到了他身上的雪松香,就在她鼻端萦绕。
她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吞咽声在寂静与黑暗的映衬下,显得尤为清晰,她微微涨红了脸,感到几分难堪。
伴随着一声吹气声,一簇火光在她眼前半臂开外的位置猛地炸开,映照出一张惊为天人的白皙脸孔。
楚萸短促地惊呼一声,就像是小老鼠被踩到了尾巴。
他的猝然闪现吓了她一跳,而他那被雨水冲刷过的俊美,更是一个猝不及防。
与刚刚在雷电下的惊鸿一闪不同,近距离看来,他的容色有种用水墨笔精勾细抹的细腻与浓烈,剑眉乌黑,双目黑沉,两片薄唇微翘,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楚萸翕动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木呆呆地望着他移开火折子,弯身去点灭掉的几根蜡烛,最后连置物架上的火烛也被点亮,整个房间,顷刻之间亮如白昼。
烛焰摇曳,撩拨着楚萸的心弦。
这就是……公子扶苏吗?
她用力抿起两瓣唇,鸦羽般的眼睫扑闪,心里泛起一丝委屈。
自己今天,怎么就穿着这样一件灰扑扑的旧衣裳呢?
太寒碜了。
“公主家中,还是只有那两位楚国随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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