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瞬间,目光陡然一顿,顺势落在榻边翻开的皇室名册上。
她伸手拾起名册,翻开的那一页,用笔圈了三个名字,是魏文帝未成年的皇子。
待司马睿死后,顾九卿要以女身登帝位,亲自为怀仁先太子正名,为当年枉死在那一场屠杀中的臣子们翻案。魏文帝存留的血脉自然就成了登帝的阻碍,诚然魏文帝累积无数人命,可几个尚不足六岁的孩子何其无辜。
不放,好像对不起自己的良知;放过,对不起惨死在魏文帝手里的家人,也可能成为遗留的祸害。
所以,这就是他痛苦难受的根源吗?
顾桑转了转眼珠,试探性地建议道:“你当年改名换姓隐在顾家,至今无人窥破你的真实身份。他们是不是也可以这样,以一个新的身份新的面貌存活于世。当然,肯定是没有现在的富贵日子了。”
如果顾九卿愿意放过三个幼童,应该不可能给个富庶的身份过活,仅仅让其活着而已。
“桑桑的意思是,假死保命?”顾九卿忽的抬头,眸光凝视着少女瓷白的细颈,他又道,“你也觉得他们不该死吗?”
这才留意到,顾九卿对她的称呼已经自然而然地过渡成了昵称‘桑桑’。
她眸色微敛:“不是我觉不觉得,是你愿不愿,他们的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与我何干?”
顾桑不知道顾九卿纠结过后是否真的放过那三个孩子,但她明显感觉他心情好了些。
她扬起手里的栗子酥,再次递给他。
顾九卿低头,直接就着她的手卷进嘴里,泛凉的唇有意无意地掠过那抹莹白的指尖。
顾桑指尖一颤,如触电般缩回手。
他像是没有发现一般,声音低沉:“桑桑可知我为何喜欢栗子酥?”
顾桑顺着他的话问:“为何?”
“这是我阿娘喜欢吃的。”顾九卿仿佛陷入了回忆一般,徐徐道,“当时我饿极了,贪吃了阿娘最喜欢吃的栗子酥,没想到栗子酥早就被魏王妃下了毒。我还未毒发,阿娘却自尽在了我面前。”
父兄被杀后,他和阿娘被司马朝暂时囚禁起来。阿娘不许他吃司马朝送来的任何食物和水,他又怕又饿,司马朝见阿娘绝食,便让人送来了一份栗子酥,一份被吴氏暗中下了毒的栗子酥。阿娘破天荒地没有打砸扔出去,而是盯着栗子酥失神。
司马朝知道阿娘喜欢栗子酥,却不知阿娘与父亲第一次相识便是因栗子酥之故。栗子酥让阿娘想起了惨死的父亲,他也不知饿了多久,实在太饿了,对食物的本能渴求让他狼吞虎咽。然后,阿娘含泪看了他一眼,没有对他留下一句遗言,就自戕而死。
阿娘死后,他来不及悲伤,就毒发昏迷了,等他再次醒来,已在宫外。
是教他武课的许将军和玄叶师傅救了他,许将军用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小男孩伪造成他的尸体成功骗过了司马朝。玄叶师傅偷偷将他带出了皇宫,得以全身而退,许将军却死在了宫里,连带家人也被司马朝赶尽杀绝。
死了那么多人,他如何能对仇人之子心软?
父债子偿,本就天经地义。
顾桑仰着头,愣愣地望着顾九卿,他面色平静,语气无波,眼角却无声滑落一滴泪,滴在她手背上。
她心情沉重,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亲人死绝的血海深仇,任何语言都显得极其苍白无力。
她长这么大,最深的怨念不过就是现代父母为什么都不喜欢她,哪里经历过如此惨绝的变故。
顾桑伸手,主动抱住了他:“逝者已逝,生者负重而行。你能活着,于他们而言,便已是最大的欣慰。即使,你的父兄阿娘已经不在人世,但他们肯定化做天上的星星,看着你,陪着你,你并非一个人。”
顾九卿黑眸一动。
对他,也是这套亲人化星星的说辞。
但,同样的言辞,却不及那日她对文殊公子说的那般动听。她对文殊公子说,只要思念他们之时,就抬头望一望天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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