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看的都是什么电视剧啊?”
孟宁“哈”了声:“现在看得少了啦。”声音放轻了些:“是我妈,以前她住院的时候,很疼,我就买了个平板,和她一起看那些不过脑的霸总电视剧,挺乐呵的。”
孟宁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平板。
那时候能借的钱都借遍了,她还在跟保险公司拉扯医药费,她每天给时央送完饭后,就去医院食堂买一个馒头,因为这里有免费的汤。
说是汤,寡淡的跟水没太多区别,表面浮两颗油星子,蛋花是看不到的,只飘着一丛丛的紫菜。
鹤城是中部城市,冬天冷得很,又没暖气,汤放在食堂的不锈钢大桶里很快就凉了。
孟宁到现在也还记得那汤的滋味,所以她再也不吃紫菜。
她卡里就剩一千二,是这两个月的生活费,她去了趟电子城,苹果三星什么的肯定买不起,她去二手店买了假苹果,标志上没有向上的那片叶子。
要五百,她犹豫了很久。
时央住院后她不常哭,觉得一哭就软弱了。可那天她站在电子城的楼道里,面对着消火栓和下水管道,一个人悄悄的哭。
就这五百的假苹果平板,为什么她要犹豫这么久,还觉得好奢侈啊。
明明那对躺在病床上的时央来说,是转移注意力的必需品。
她买了,她想要是等下个月保险还是报不下来的话,她就去借高利贷,以后自己慢慢还。
现在她跟温泽念说起这些,其实有种很恍然的感觉。
那段记忆太刻骨铭心了,所以放进大脑里的抽屉并没有变黄褪色,只是你把它
() 抽出来拍一拍(),是能呛出眼泪的厚厚的灰。
但你忍过先前的那一阵酸涩↓()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再仔细去看那旧照片一般的记忆,发现你还是想看的。
因为——
“我很想她。”孟宁笑着跟温泽念说:“你还记得我妈的样子么?我很想她。”
温泽念大约会永远记得那一天。
那是11月13日,事后翻阅新闻的话,会发现全世界那天没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左不过是某领导出席了某经济论坛,某电影节颁奖礼顺利举办。
可是那一天,孟宁在把往事藏了很多年、当成一块溃烂的疤后,第一次主动说起时央。
她笑着说:“我很想她。”
那时天光从购物中心的巨幅观景窗里射过来,投射在地面的玻璃彩纹有种教堂般的光效。温泽念把购物袋递到另一只手里,腾空的手捏了捏孟宁的掌心:“我记得她。”
“我记得她眉毛是浅棕色,头发的颜色也浅,眉毛边有一颗小小的痣。我记得她手很巧,会织毛衣,还给我织过一条米黄色的围巾。我记得她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很轻,像吹来一阵风似的肩膀抖一抖,然后抿着的笑意才绽开来。”
“孟宁,除了你之外还有人记得她,我也很想她。”
******
孟宁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主动提起时央了。
又或者她以为自己很多年后终于艰难的提起时央,会痛哭一场。
其实不是,她只是细细碎碎跟温泽念聊了很多时央的往事,聊了很多她们共同的记忆。坐到温泽念车里的时候,透进来的夕阳照着她一边肩膀,她忽然觉得那样的感觉像秋天。
固然带着很多的怅然。
可你也已能看到其中的阳光。
温泽念握着方向盘,问她今晚打算做什么,她说买了一套打折的科幻小说,送到附近一个快递点了,待会儿去提。
她们聊的是些很细碎的日常,这让孟宁有种感觉,她以后可以很正常的跟温泽念聊起时央了。
在吃到一顿很好吃的饭的时候。
在降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在跨年夜看烟花的时候。
她都会对温泽念说:“我很想她。”
温泽念把车开到熙华酒店附近,孟宁指指附近的一个快递点,让温泽念就把她在这儿放下来。
孟宁下车去取她的书,温泽念见她那样抱着不太方便,降下车窗:“孟宁。”
“嗯?”
“你把快递袋拆了,拿我刚才买衣服的袋子。”
“别了,你待会儿回家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拎防尘袋上楼就行。”
温泽念索性下车,把纸袋里的两件衬衫拿出来,放到后座,纸袋递给孟宁。
孟宁拆了快递包装,把书装进去。
温泽念说:“那我走了。”
“嗯,开车注意安全。”
温泽念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 ,在她耳朵上很轻的拎了下。
恰是这时。
路边走来市场部的两个同事,一起参加过约谈的,看到这幕一愣,温泽念淡淡的眼神已扫过来。
“Hi,Gwyneth。()”
“Hi。▓()▓『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温泽念冲她们点了下头,好似思忖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孟宁笑了笑,轻声提醒她:“不是还要开线上会么?该走了。”
温泽念点了一下头,拉开车门上车,开着迈巴赫离去。
******
一天后。
孟宁看着邹珉欲言又止的,主动说:“你问嘛。”
“有人在传,Gwyneth开豪车送你回来,你还拎着一个奢侈品袋子。”
孟宁扬了下唇:“要是我说那是我在网上买的小说,她只是给了我一个袋子,你信么?”
“我信啊,我是怕其他人不信。”邹珉有点替她急:“要是你们什么都没有……”
“不是什么都没有。”孟宁说:“我在追她。”
“你什么?”
“嗯,我在追她。”
邹珉半晌说不出话。
“那,你,有戏么?”
“也许吧,希望有。”
邹珉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只是跟孟宁关系不错,想了想,委婉提醒:“她跟我们的差距挺大的。”
孟宁笑笑:“谢谢你,我明白。”
******
晚上孟宁下班后,温泽念约孟宁见了一面。
不在她家,在一间咖啡馆。
孟宁走进去的时候,望见温泽念坐在桌边的背影。她绕过去,轻轻笑笑说声“Hi”,看桌上小小一盏仿欧洲中古烛台制式的灯,光影一半打在温泽念脸上。
有些人不过坐在那里,已足够像一幅油画。
温泽念叫她:“坐。”
她坐下。
“喝什么?”温泽念又替她做决定:“牛奶吧。”
她弯弯唇:“好。”
等待热牛奶送上来的时间,温泽念垂眸望着木质桌面故意为之的仿古裂纹。
直到孟宁抿一口牛奶,她抬眼:“我猜,酒店里大概有一些议论。”
孟宁坦诚:“嗯。”
“你怎么看?”
孟宁照实说:“我们的差距,确实挺大的。”
温泽念轻轻的压一压下颌:“你会不会没有安全感?”
谁想承认自己小家子气啊。
但灯这么一照,氛围这么一烘托,孟宁坦诚的点点头:“会有一点。”
她不介意在温泽念面前袒露自己的脆弱了。
温泽念意料之中的笑了一下。
轻旋了一下咖啡杯,让杯托在瓷碟里磨出细碎的声响:“我接下来要讲的话,可能很自私。”
睫毛扇了一下,才复又抬起:“我一直没松口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也没有安全感。”
() 温泽念说这话时挑了挑唇角,像是在自嘲,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位置,还会没有安全感。
孟宁看着她的神情有点心酸,接下来她说的那句话直接就让孟宁不行了。
她很轻的说:“因为我从来不是你的第一选择。”
“十多岁的时候遇到,你为了亲情牺牲过我。C海岛的时候遇到,你为了良心放弃过我。那这一次呢?你会不会再一次为了你的自尊离开我?”
她笑着问孟宁:“我知道别人会议论什么,你是那种抱到大腿会很开心的人么?”
“我是啊。”
温泽念瞥她一眼。
孟宁摆摆手:“你别不信,我工作这么多年了,又不是没吃过没钱没势的亏,有大佬带飞我肯定开心啊。”
“是吗?”
“但是吧这个对象是任何人都行。”孟宁说:“是你的话,就不太行。”
温泽念耸了一下肩。
然后肩膀压下来:“我可能没办法,在你听到一些议论、未来承受不住、冒出想要离开的想法的时候,很客观的去安慰你说,那些都不是真的,或者别人的看法一点都不重要。”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桌面仿制烛台上会摇曳的烛火:“因为,如果你再一次为了选择任何其他东西而离开我的话,我会很难过。”
温泽念是一个极其克制的人。
她的情绪是海面下的冰山,她只说露出海面的那一点点。
这好像是孟宁极为罕有的,听她说“很”这种程度副词。
而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已经让孟宁开始难过起来了,心像被一只大手攥着,把那些咸咸的液体用力往外挤。
孟宁小声问:“所以,你觉得不如现在就拒绝我吗?”
温泽念端起细瓷咖啡杯喝了一口,抿了下唇,放下,发问:“如果我说是呢?”
孟宁低头,很认真的忖了下。
抬头,望向温泽念的眼睛,那也许是温泽念第一次看见她那样的眼神,很执着的,很确定的,没有犹疑的。她说:“我接下来要讲的话,可能也很自私。”
“我还是会继续追你,多久都好,直到你对我有信心。因为……”
她抿唇轻轻的笑了下,眼神里透出的柔软,像在看面前的温泽念,也像在看很多年前的温敏:“从头到尾,我只喜欢你,我也只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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