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年,太子都二十岁了,已经是弱冠之年,且已娶妻。这时候站出来替君父分忧,接过他肩上的担子,怎么就不行了!
他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二十一岁手握天下,他说什么了?
累肯定是累,也会很辛苦,可谁不是从那时候走过来的!
先帝比他登基还早,当时太宗皇帝都没了,只孤儿寡母两个。他登基也是赶鸭子上架,父母都没了,只与祖母相依为命。
继位之后就是鳌拜专权,亲政之后撤藩,再之后收.台.湾,与沙俄谈判驱逐准格尔,开海禁搞海贸,到如今万国来朝。
最难熬的岁月,他都熬过来了,留给太子一个太平盛世。
以太子现在的能力,做一个守成之君绰绰有余。
别看他不到四十岁,从去年开始已经在染发了,皇后还眼圈红红,亲手给他染过。
当时染完皇后还哭了,哭着说他太辛苦,合该给太子安排一些差事,让太子分担。
从那时起,他就动了退位的念头,想着再培养太子两年,就把肩上的重担交出去。
他与皇后同岁,皇后四十岁依然娇艳,而他都快枯萎了。
他可不想以后与皇后坐在一处,不像夫妻,更像父女。
除了白发,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人生苦短,他还想多活几年,好好陪陪皇后和一双女儿呢。
没想到皇后竟然说一套做一套,嘴上说着他累,心疼他,等到他想让太子顶上的时候,皇后忽然翻脸说不行。
太子在皇后心里排第一,康熙没意见,其实他已经适应了,可他没想到自己在皇后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就纯属一头拉磨的驴。
还是干到死的那种拉磨驴。
他有点伤心了,很伤心,哄不好的那种。
皇后说话太伤人,莫说皇上,就是梁九功这样一个有着多年斗争经验的成熟“家具”,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为了太子,就不管皇上死活了吗?
多少年没见过康熙黑脸了,郝如月梦碎之后猛醒,刚才的话说得太
直白,有些伤人。
想起上个月才给他染过头发,郝如月也怕康熙像历史上的雍正帝那样英年早逝。
太子还未成年,康熙不能死,郝如月也舍不得他死:“太子暂时接不下这万里江山,不过可以让太子协助皇上。等他能顺利处置朝政,皇上再退下来安享晚年,好不好?”
安享晚年是什么意思?要等晚年才能退下来,还是皇后嫌弃他老了?
是夜,郝如月都哭了,还被人掐着腰问他老了吗,郝如月:一把年纪了,还逞强,这男人真是……
“不老,不老,我就是心疼皇上不容易。”郝如月软着腰,有气无力说,“朝政上的事,皇上多教教太子,咱们也好搬去畅春园……”
刚想说养老,赶紧咽下:“到时候,我陪着皇上一起变老。”
经过一晚上的反复试探,郝如月觉得康熙确实有了退休的念头,并不是在测试太子的反应。
既然这样,太子就没必要继续韬光养晦了,是时候接触朝政。
有了修陵建园的打磨和历练,太子各方面的能力都得到了提升。上到内阁,下到六部衙门,全都打过交道,被皇上亲自带着,上手很快。
“额娘,汗阿玛今天让我单独批阅奏折了……是什么意思?”大约韬光养晦了太长时间,忽然接触到政事,太子有些诚惶诚恐,不知道如何拿捏这个度。
表现不好,怕汗阿玛觉得他没用,表现得太好,又怕被忌惮。
这个郝如月早替他试探过了,闻言笑道:“做了三十年皇帝,从登基开始事情就没断过,皇上有些累了,有要退下来的意思。”
冷静自持如太子都怔住了:“汗阿玛今年还不到四十岁……”
是不到四十岁,可架不住人家八岁登基啊,上班早。
在后世,二十岁出头上班,连续上三十年的班,也差不多可以退休了。
更不要说皇帝这个职业,并非其他普通职业可比。
当政三十年,真的不算短了。
而且圣主明君几乎都有晚年综合症,即年轻时雄才伟略,到了晚年不是追求长生,就是疑神疑鬼,总要干出些晚节不保的事来。
就比如康熙,一生的高光时刻几乎都在四十五岁之前,晚年没什么事了,搞出一个九龙夺嫡,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鉴于历史上的康熙也是“晚年综合症”患者,郝如月忽然觉得康熙在五十岁之前退下来也挺好。
她斟酌措辞,宽慰太子:“皇上也不是铁打的,也会累。皇上教你什么,你尽管学,能为君父分担的,尽量去做。”
额娘最懂汗阿玛的心,且在大事上的判断从未出过错,太子知晓这件事的分寸在哪里了。
一年后,康熙已经是半隐退状态,朝政陆陆续续都交到了太子手上,只差退位。
康熙想退,郝如月不让,康熙:……皇后管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好吧,朕再多考察你几年。”面对太子的苦苦挽留,
康熙如是说。
太子其实早出师了,不过是皇后不放心,怕太子独掌朝政会出错,留着他给太子挡枪。
康熙做了一辈子的下棋人,到了晚年却沦为别人的棋子。
可谁让那个下棋人是如月呢,自己的女人,自己不宠谁宠。
太子大婚当天,郝如月含泪受了新婚夫妇的礼,含泪对太子妃说:“我把保成交给你了,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石静殊以为皇后娘娘会说一些勉励她的话,或者告诉她该怎样侍奉太子,怎样孝敬公婆,就像她出家门之前,额娘和祖母教她的那样。
可皇后娘娘没有,她没有摆婆婆的谱儿,更没有端皇后的架子,只简简单单祝福几句,让人听了心中十分熨帖。
从她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石静殊就觉得皇后娘娘跟宫里的其他娘娘,或者说与她见过的所有长辈,都不一样。
皇后人很随和,没有架子,跟人说话的时候不会颐指气使,就好像朋友之间聊天一样。
荣宪公主要嫁去蒙古,想学骑射,皇后就允许她在景山围场办马球赛。
马球都是男人打的,石静殊从来没见过女人抛头露面打马球。
就算有,也都是在自家的庄子上,与自家的姐妹玩乐。
若是被家中长辈发现,少不得要挨一顿训斥。
皇后不但允许公主打马球,还让荣宪公主叫上了伊尔根觉罗氏,让七公主带自己去马球场。
荣宪公主远嫁蒙古,马球赛由七公主接管,伊尔根觉罗氏在婚后仍然是马球赛的常客。
因为马球赛的关系,石静殊仍然与伊尔根觉罗氏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她私下问过伊尔根觉罗氏,大阿哥成亲之前屋里有几个侍妾,伊尔根觉罗氏摇头,说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成亲王可是亲王啊,别说亲王了,便是普通的贵族子弟在婚前怎么也该有个通房,石静殊睁大眼睛,吃惊不小。
伊尔根觉罗氏含笑说:“一开始我也不信,问过惠娘娘才知道,是皇后不许。”
虽然有些不合规矩,可哪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同自己一样,也是清清白白的呢?
谁也不希望一进门就要跟小妾斗法,甚至荣升庶子庶女们的后妈。
平常人家都难做到的事,皇家居然做到了,说不惊喜是假的。
越了解,越觉得皇后娘娘与众不同。所以石静殊听见皇后娘娘的新婚祝福,只是短暂地错愕了一下,很快欣然接受。
她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开明的婆母,就连新婚的紧张都被冲淡了。
转过年,康熙如愿搬进了畅春园。好消息是能过二人世界了,坏消息是只有两个人。
孩子们都没跟来。
太子要主持朝政,不能来,太子妃要留下照顾太子,来不了。小六和小七都在国子监读书,住在皇宫更近便。
太子、小六和小七都不来,其他人
也没来。
“这畅春园多好,他们怎么都不肯来?”太子要忙政事,不来就不来,小六和小七是怎么回事,康熙忍不住吐槽。
国子监最近来了一批西洋科学家,小六要跟着交流,暂时过不来还说得过去。别告诉他,小七也是因为热爱学习才走不开。
郝如月看了一眼窗外的冰天雪地,亲手倒了杯热茶给康熙推过去:“畅春园,畅春园,怎么也得春天住过来。皇上非要冬天搬,什么景色都没有,也难怪孩子们不愿意过来住。”
康熙端起茶杯喝下一口,感觉心里暖洋洋的:“所以说呀,孩子们都靠不住,还是皇后对朕最好。”
其实郝如月也不想来,冰天雪地看什么,这里还冷,不如宫里暖和。
再过半个月她就四十岁了,格外怕冷,吹凉风膝盖会疼。
之所以选择跟着皇上过来住,一则她是皇后,总不能自己住在皇宫,让皇上孤零零一个人搬进畅春园吧,二则冬日里她习惯了有人暖被窝,人的体温均衡,比汤婆子暖的面积大,还不会有烫伤的风险。
听康熙腆脸说自己对她好,郝如月想怼他两句,话到嘴边,瞥见他头上的一丝灰白,又改口:“皇上的白头发又长出来了,等会儿歇过午觉,我给皇上染一染。”
康熙转头看她:“朕老了,你倒是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郝如月穿越前身经百战,后宫里这点事对她来说只是有些琐碎,没什么难度,并不曾耗费太多心力。
这些年要说最累的,还是带着太子宫斗那会儿。
幸亏只有几年时间,很快就熬过来了。
郝如月含笑看他,除了头顶时不时冒出的白发,其实皇上的变化也不大。眉眼依然英俊,尤其是眼睛,很亮,有光彩。
大约自己打量对方的时间有些长,让男人产生了误会,他抬手屏退屋里服侍的,倾身过来对她说:“皇后,咱们再生一个孝顺的孩子吧,宫里那些个不能要了。”
郝如月躲他远远的:“皇上想办法自己生吧,我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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