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佑津醒来,头痛欲裂。
眼前不再是旷野与月夜,而是一片苍茫的白。
知觉一丝丝回拢,鼻尖传入一阵消毒药水的气味,耳畔有嘈杂的声响,似乎很远,又好像很近。
“佑津,你终于醒了。”是父亲的声音。
指尖微动,神色茫然。
“你已经昏睡一天了。”詹甫源眉头皱紧,面色倏然严肃起来。
“明知道自己受伤了,受不得寒吹不了风,大晚上的,怎么还陪着青青到田里去抓泥鳅。”
“妹妹不懂事没关系,你这个哥哥怎么也跟着瞎胡闹。”
“昨晚青青哭着跑回来,说你晕倒在外面,”詹甫源嗓音轻颤,“差点儿没给我胆子吓破。”
詹佑津嘴唇微动,从干涩的喉间挤出几个字:“爸,对不起。”
詹甫源静默半晌,拍他肩膀:“唉,算了,你现在没事就好。”
“不过,下回妹妹再这样不懂事,你可不能惯着她了,”詹甫源沉沉叹气,“也该让她知道,这个世界,并非事事都能顺她心意。”
此番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话,更令詹佑津失魂落魄。
“爸,我知道了。”他指节捏紧床单,用力到泛白。
刚放学匆匆赶到卫生所的詹佑青,站在门口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青青来了,”詹甫源看到女儿,便站起身来,“你闯的祸,在这里好好陪着你哥。爸回家做饭去了,一会儿给你们送过来。”
詹佑青闷闷不乐地答:“知道了。”
“你这丫头,”詹甫源笑着揉了一把女儿的脑袋,“乖乖待着,别等我一走,你就拍拍屁股溜出去玩儿。”
“知道了知道了。”
病房里六张床,此时只有詹佑津占了一张。并不宽敞的室内,只剩下兄妹两人。
詹佑津侧过头去,不敢望向妹妹的方向。
小姑娘却挪着脚步走过来,蹲在床边,乌黑清透的眸子氤氲着水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佑津,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见柯正阳了。”
“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想起这事,詹佑津心里无名火顿起,也顾不得别的,冷声开口:“原来你还知道错?”
“大晚上的,单独跑到偏僻的地方去见一个异性,若是他存了什么坏心思,谁能救得了你?你能不能好好想想?”
“若你真出了什么事,”他的声音愈发严厉,带着不可自控的怒火,“你让哥哥怎么办?”
随后在突如其来的愕然中,轻声补一句:“还有爸,你让爸怎么办?”
詹佑青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听话受教。
妹妹难得这般乖顺,詹佑津心里倒是有些闷堵,只怕自己话太重,伤到她的自尊。
可沉默片刻,她又仰起头来。
“佑津,我再也不敢了。”她神色担忧,视线落在他的额头,“你还疼吗?”
詹佑津一愣。
疼,怎么不疼。
皮肤刺破,组织震荡,骨头撞击,哪一个不疼。
可更有无措而迷茫的钝痛,一阵阵从心底涌起。
他叹气:“不疼了。”
就在此时,昨日陪他回家的黎医生走进病房:“詹佑津,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眩晕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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