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来,苏家、亲人、朋友,凡是他身边的人,都接二连三的出事,或病或死,没谁能落得一个好下场。
而这样的变故,是从他病了一场后开始的。
那场病来得很奇怪,没什么预兆,瞧起来却又很凶险,令来看病的医师束手无策。
可过了半月,他却又好了,瞧不出半点病过的模样来。为此,家人还特地去了寺里烧香还愿。
但便是从他病愈的第二日,苏家就出事了。灾祸接二连三降下来,他毫无还手之力。
传言里的那些事拼凑在一起,样样与他无关,却又事事同他有牵扯。
所谓因果,竟是他自己吗?
不知是否是为了印证这样的因果,某一日苏卿忽然意识到,他的身体似乎停止了生长。而这样的停止不是几日,更不是几年。
以至于他后来走过了许多地方,逐渐记不清苏家是多少年前的事。因为超过了一个普通凡人的寿命,究竟是第几场四季,他便记不清了。
他只是记得,那时他是有家可归的。
他依然是个少年模样,是鲜衣怒马过长街的年纪,本该与别的少年郎一道,骑射游猎,曲水流觞,兴尽便载着满身的霞辉回家,酣眠至天光大亮。
但截然相反,他身边未余一人。
认得他的人不愿靠近他,而不认得他的人,他甚至连名姓也不敢透露。旁人的好意也只让他觉得惶恐,他害怕眼前的人,也许明日就会因他逢上大难,丢了性命。
他在最该肆意生长的年纪,心如槁木,魂如枯骨。
但这无量人间很奇怪,苦难之人总会遇见更苦难的人。
那是个明媚的春日,春光一泄几千里,煦风一过,绿意便生,衬得鸟雀的吵嚷都像是天籁。
他便是在那样的春日,遇到了谢礼。
两个不得眷顾的人,视线相撞的一瞬,皆是愣了神。
于苏卿,他没见过那样的人,苦楚藏匿在笑意之下,像是枯朽的木,却又开满了花,显得矛盾又温和。
大概是出于那点儿同病相怜的心思,苏卿差点就忍不住上前搭话了,但他终究只是偏开眼,决心不要与此人有任何牵扯。
那双笑眼生得十分好看,若是因他没了,便实在可惜。
于谢礼,他曾见过那样的人,心如槁木,眼里没有半点光亮,只像一片死水。即便是最明亮的春光,似乎也照不进去。
在谢家时,再多的谩骂欺辱,因了那不知从哪儿生出来,又如何生出来的期许,他从没想过死。
但那样的期许自他离开谢家后似乎就再没出现了,如今,这期许再次冒出来。他暗暗下定决心,要让眼前这个人站在光亮里,会哭会笑,会逗会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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