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侵略者,身为野心勃勃、毫无人性的侵略者,他根本不顾外族人死活。
郦酥衣不敢去想——
倘若真叫对方攻占了通阳城,那些通阳城的百姓,又会如何。
她对通阳城有着很深的感情。
长襄夫人、郦酥衣、大娘王氏……她在通阳城接触过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淳朴、善良,又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平民百姓。
西蟒皇子一旦夺城,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所面临的都只会是一个下场。
一想到这里,郦酥衣牙关咬得愈紧,浑身几近颤栗。
令人意外的是,大皇子并未逼迫她。
对方只轻飘飘睨了她一眼,男人双瞳幽蓝,眼底闪过一道锋利的、势在必得的冷光。
郦酥衣被人送回了军帐。
初春多雨,西蟒亦是如此。
此地虽说黄沙漠漠,可初春到时,仍会带来大雨瓢泼。此地的春雨与京都大不相同,京都初春的雨向来都是细润而温情的,淅淅沥沥,润物无声,轻柔地将一片片绿意唤醒。
西蟒的春雨却带了几分野蛮。
还未反应时,这场雨便瓢泼而下。倾盆的雨水将西蟒上下浇得一片灰蒙,亦将人一颗心,浇灌得万分惊悸慌张。
她坐在帐里。
宋识音与她并肩,听着帐外摇晃的风雨,温声安慰。
沈顷带兵退回通阳城。
准确的说,是沈兰蘅,无能无用的沈兰蘅,带兵退回了通阳城。
时至如今,郦酥衣仍旧不能接受——沈顷与沈兰蘅,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他们相差那么多,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雨水扑簌,送来通阳城那边的风声。
春风愈发浸冷,生着寒,落在身前婢女清丽的面庞上。
闻言,柔莎将下巴抬得愈发高了,她眉飞色舞,洋洋得意道:
“我们大殿下占据了玄临关,如今关上的旗帜也已经换作我西蟒军旗。下一步我们便要沿着玄临关乘胜追击,一路打到通阳城去,立志歼灭大凛这一批落荒而逃的贼寇。”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不知怎的,前夜那大凛统领与我军作战时,明明还好端端的,只一瞬竟像突然换了个人般,疯疯癫癫,竟还说起胡话来了。这也是天佑我西蟒,叫我军得到了玄临关这样一块要塞宝地,取了玄临关,我们大殿下便能更好地率军东上。待到再攻占了通阳城、繁南城……届时,整个大凛便是我西蟒的囊中之物,囊中之物啊!哈哈哈……”
郦酥衣听着,西蟒皇子是如何将大凛的将士如困兽一般,围堵在那偌大的通阳城中。
这些天,她无一不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沈顷快醒来,沈顷快醒过来。
快救救通阳城的百姓,快救一救大凛的子民。
她做了一场又一场的噩梦。
噩梦中,是沈兰蘅毫无经验的率兵出征。他虽说啃了些军书,可对抗旁人还好,他哪里又能对抗得了老辣阴险的西蟒皇子?梦的尽头是城破,西蟒的铁骑踏破通阳城城门。城楼上扬起侵略者的旗帜,西蟒军所到之处,处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明明是初春,通阳城的每一处,却是寸草不生,一片荒芜。
郦酥衣心口钝痛,急速喘息着,自噩梦中惊醒。
宋识音同样是面色灰败。
对方却仍然紧攥着她的手,企图安慰她:“衣衣,我们要不去死吧。”
她当然想去死。
如若那人是沈顷便好了,郦酥衣不止一次地想,如若沈兰蘅当真能消失,那便好了。
那便不会有乱子,不会出意外。沈顷仍是那个沈顷,是众人心中百战百胜、无一败绩的常胜将军。
他会护着西疆,会保着通阳城的百姓,会用手中御赐宝剑,寸土不让地守好大凛的每一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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