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遗物,他留下的东西早已被纪世远焚之一炬,好似这个冒名顶替的纪淮周从始至终没有存在过。
纪淮周平静地哑了声:“再讲一遍。”
“淮崇哥他在我这里留了封信。”陈家宿声音有些哽咽:“对不住二哥,我一直都不知道……”
纪淮周面无表情,但眼底涌出剧烈的情绪。
许织夏挨着蒋冬青坐在外间的沙发里,一声声赞美听得她难为情,眉眼间漾着羞涩的笑意。
红丝绒帘布晃了下,许织夏看到他出来,当时他脸上已看不出任何异样。
“你们兄妹玩儿去吧。”蒋惊春笑着说,他们年纪大了散散步可以,要出去玩逛也吃不消。
蒋冬青和蒋惊春便留在这里,和晚辈叙叙旧。
许织夏乖乖应声,跟着纪淮周走出旗袍店,漂亮的小旗袍穿在身上心情也愉悦:“哥哥,我们去哪儿?”
身边的人没回答。
许织夏仰头望过去:“哥哥?”
纪淮周一顿,回过思绪:“嗯?”
许织夏几乎不曾见过他走神,有几分诧异,但随后便隐约有了预感。
他们随时都能知晓彼此异常的心绪。
许织夏静默霎时,没有避讳地问他:“哥哥是不是要回英国?”
纪淮周神情恢复如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笑了下说:“哥哥去开车。”
话落他就迈下台阶。
许织夏却扯住了他胳膊,等他回过脸,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哥哥回去吧。”
纪淮周眸光一动,回视她。
许织夏没有闹脾气,但也
没有佯装开心,遗憾和失落的真正情绪肉眼可见。
或许那就是所谓的情绪稳定。
“哥哥,其实我没有和谈近学长谈恋爱。”许织夏弯起眼睛,低落的情绪之上泛出狡黠笑意:“你被我忽悠了。”
纪淮周一时无言,瞧了她半晌,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着了个小姑娘的道。
真的是学坏了。
他扬唇失笑:“怎么不接着忽悠了?”
“因为想等你回来追我。”
许织夏眼巴巴瞅着他,这望眼欲穿的眼神,在他们的十三年里,纪淮周见过无数回。
而在分开的这四年,甚至是重逢的这几个月里,都是空缺的。
他随时可能要离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得来。
她的委屈在这一句话里都说尽了。
这句话也在他们之间留下了一个盼头。
-
纪淮周回英国后,许织夏自己又在金陵待了两日,这两日她没怎么出去玩,几乎都在颐和路,陪蒋惊春和蒋冬青解解闷。
许织夏很喜欢这里。
烟火气压过商业气息,让她想到曾经的棠里镇。
金陵师大学术会议结束,谈近即将回港区,而许织夏也准备回杭市了,分别的前一晚,他们相约吃了顿晚饭。
他们总有共同话题,比如工作,许织夏刚从斯坦福研究生毕业,而谈近这次回港大后,也即将获得博士学位。
“回头向周阿姨取取经。”谈近笑说,他记得周清梧是杭市高校的心理学教授。
很难没道理,许织夏跟着笑了下。
其实她已经收到不少工作offer,无关薪资,就是莫名觉得和内心的期望差点意思。
斯坦福心理学硕士文凭的含金量,也无法让许织夏摆脱毕业生对职业生涯的迷茫。
杭市几所高校都有在招聘心理学岗位,周清梧说,等她回杭带她去各所校园逛逛。
许织夏把这话讲给谈近听,不由感慨:“怎么中国的孩子,一毕业就不自觉陷入了考公考编的涡流。”
谈近笑了两声,同样无奈。
他不知想到什么,沉思着说:“有机会,我倒是挺想开一家心理咨询室。”
许织夏惊讶:“为什么?”
“受你启发。”谈近挂着笑,朝她举了下手里那杯果汁:“当一回穷人的算命先生。”
他还真是神爱世人。
许织夏眼眸笑得弯成月牙,说他很有神父或牧师的气质,充满了神性。
谈近笑着摇摇头。
他们的相处永远处于彼此都愿意分享的舒服状态,那顿分别晚餐意料之中的愉快。
回到颐和路小洋房的时候,已是晚九点。
阿公阿婆住在三楼,他们睡得早,许织夏走在二楼廊道,轻步去向自己的卧室。
廊道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其实她并没有期望,才过去两天,但
雀跃过后伴随而来的落寞,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分无限放大。
她没来由地就伤春悲秋了。
许织夏在廊道慢慢止了步,壁灯暖黄的光晕下,她后背靠到他住过的那间卧室门上,卸了劲倚着。
她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凉拖鞋,脚趾头百无聊赖地左一抬右一抬。
思绪正沉浸着,门把手下压,许织夏没知觉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下一秒冷不防失去凭靠。
想反应都来不及,许织夏一声压抑的低呼,人一歪倒,整个身子失控向后仰下去。
意想中砸地的疼痛没有出现。
许织夏紧紧闭着眼,感觉到一只有劲的胳膊迅速横到她腰上,在她倒过去时,勾着她往里一带。
蓦地,许织夏稳稳倒进了那人怀里。
后背偎着一副温暖而结实的身躯。
片刻的缓冲都没有,一道低沉的嗓音便自她头顶慢悠悠落了下来。
“还知道回来呢?”
许织夏倏地睁圆了眼睛,那只手越到她腰前,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推,门重新合上。
前一秒她还悠闲地倚在门外,后一秒她就被关在了这间没有光亮的卧室里。
好像掉进了狼窝。
许织夏心跳在加快,怕是错觉,在他怀里呆靠了一会儿,她才愣愣回过身。
四周唯有窗外照进的月影。
黑暗中他脸廓的剪影,说不出的缱绻,同时又隐约像是掩藏着他的某种情绪。
许织夏从未想过,他能在两天之内回到她身边,她难以置信地唤他:“哥哥?”
“嗯。”他气音慵懒。
许织夏呼吸都放慢了:“……你是没走吗?”
纪淮周鼻腔逸出几声低笑,压着她向前迈了步,这距离他锁骨都要抵到她嘴唇了,许织夏下意识一退,背部又靠在了门板上。
他这会儿一句废话都没有了,开诚布公,低下头,唇贴到她耳旁。
“你想怎么办,是哥哥走流程追你呢……”
许织夏困在男人和门中间逼仄的空隙里,他鼻息间那一丝丝的热气惹得她肩颈瑟缩。
他肯定是故意的,这样讲话,嘴唇一张一合,反复蹭着她耳垂。
“还是直接跟哥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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