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门铃响起,虞清雨放下手头东西,小声嘟囔着:“谁啊,这个时候还来敲门?”
趿拉着拖鞋,虞清雨身形微晃,踉跄着步子去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束新鲜明丽的香水百合,还有那束花之后倨傲清朗的男人,他微微提着一点笑,神态却略带着几分不安。
“你?”虞清雨有点茫然,堪堪扶着门框,几分疑惑,开口的第一句却是,“你怎么会到这里?”
她所居住的别墅区,门卫审查严格,没有问过户主,又怎么会轻易将人送进来。
没想到虞清雨的第一句竟是这个,宋执锐的笑意垮了些,勉强抬起几分弧度:“我……我买下了最后排的那间别墅。”
最后排的那件别墅,听说采光不好,故而价格并不如其他户那么高昂离谱。
“哦。”她简单应了句,转而又嫣然明媚笑起,衬着她面上的红霞,格外柔旖多姿,“好不巧啊,我们要搬走了。”
宋执锐的身形在她视线里很明显地晃了一瞬,送出的那束花,哪怕在她手边,虞清雨也没有一点要接的意图。
“清雨,你别必要为了我——”
“没有为了你。”虽然酒意上头,但她思路依然清晰,甚至是大胆,将很多从前她记惦着面子没说出的话也一并说出,“真的不是为了你,我们也不至于为了你辛苦劳累去搬个家。”
宋执锐这个名字,早就已经不在她的人生规划中,更不会让他打乱她的人生规划。
悬在她视线中的那束白花垂然落下,几丝苦笑漫上:“所以,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在看到谢柏彦的桃色新闻时,一瞬间的狂喜将他湮灭,宋执锐以为他的机会终于来了,鼓足了勇气,精心打扮了一番敲响了那个已经印在他脑海中的地址。
等到了却是打碎他所有幻想的决绝。
虞清雨面露难色,扶着门框的手软绵绵的几乎握不住:“抱歉,我和我老公的生活挺和谐的。”
一双大手从身后揽过她的腰肢,接过她软若无骨的身形,纤腰薄背安然靠进男人怀里。
谢柏彦声音慵懒,轻笑了声:“老婆,这事还是别和外人说了。”
他很少叫她老婆,更很少在外人面前与她亲昵,尤其是说的还是这种暧昧的话。
这事?
还能是什么事。
虞清雨脸颊红透,深深埋进他的怀里,被他周身清冽的气息包围。
她没看到身后拳头攥紧,唇色发白的宋执锐,更没看到含笑回视,矜然自若的谢柏彦。
“清雨……”宋执锐嗓音干涸,透着几分无措。
虞清雨没回头,深深吐了口气,扑在谢柏彦的胸前,
扬起头望向他,眼里分明闪着拒绝。
想让他帮忙拒绝的意思。
不知是谢柏彦理解错了,还是故意为之,他低头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声线温润如玉,一贯的端方优雅:“要给你们一点空间聊聊吗?”
虞清雨茫然地眨眨眼,看着他将身上的西装解下,披在她肩上,臂弯微微环紧。
“五分钟。”深邃的眸子覆上几分浓色,“还要收拾东西搬家呢,我等你。”
虞清雨低着头,有些犹豫,她拢了拢肩上外套,其实还没想好要和宋执锐谈什么。
正准备脚步迈出家门,却又被身后的男人揽住了腰,低声压在她的耳畔,是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隐隐几分威胁:“也就五分钟。”
她怔怔回头瞧他,混乱的神智接受效率很慢,半晌才回过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虞清雨很久没有和宋执锐这样敞开心扉地交谈,起初是宋执锐单方面的消失,后来虞清雨也不愿多谈,顾忌着他的尊严。
再后来,虞清雨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和他再聊的必要了。
站在庭院里,春风卷着未歇的凉意,迅速几卷全身。
她听着宋执锐说着过去几年他的经历遭遇,心下却一片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我离开后有病过一场,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经济条件,只能在拥挤的病房,一个人签字,一个人做手术。破产搬家其实我都没关系,但那次孤零零一个人还要纠结着医疗费的时候,我好像真的垮了。所有的负面情绪,突如起来地将我打败。你很好,好到我不敢轻易靠近,这样的我,怎么可能再把你一同拖下水?”
话毕,宋执锐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表情,停顿了片刻,忽然晒然一笑,几分自嘲:“我刚刚在想,如果我跟你说这些的时候,你眼里但凡有一丝情意在,我都不会再放手了。”
“但你好像除了伤怀之后,没有其他情绪了。”手上的那束香水百合猝然落在了地面上,被尘土沾染上污点,“清雨,是不是我们真的错过了?”
虞清雨只是看着安静地躺在地面上的鲜花,长长叹了口气,拢紧身上的外套,那里还留有属于谢柏彦的淡淡冷香。
“该怎么说呢?”她其实并不想再反反复复回忆这一段故事,除了庸人自扰外,似乎没有其他用处。
“其实原因我都知道,甚至所有人都知道,为我好,为大家好,这是你做出的选择,我无从指摘。”虞清雨抬眼,眸底晶莹清透,还蕴着几分漠然,“但是,或许,有没有可能,我不想被选择呢。”
“为什么偏偏要你兀自做出选择,一个人走过这条路之后,再回过头告诉我那条路太黑了一个人走不下去,然后再来问我去选择另一条路呢?”
“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
“或者,那时候的我,愿意呢?”
宋执锐唇瓣嗫嚅,颤抖中声音极轻,轻得几乎听不见:“那你还愿意吗?”
像是疾驰的溪水,他握不住,也拦不
住,只能静静看着从他身边流淌而过。
她很认真地回答:“不好意思,我已经不愿意了。”
“你上次问我对谢柏彦是不是因为心软,我想要回答却被你打断,这次我想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不是。”
“我爱上他了。”
温婉又坚韧,确信又明晰。
扯开嘴角,一点笑意弥漫,虞清雨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有对谢柏彦当面说过爱。
她好像总是吝啬与对身边的人说那个字,明明所有行动已经证明所有,却拗着劲从没有说过一句。
宋执锐默然垂下眼,定定望着被泥土沾染的洁白花瓣,苍凉开口:“清雨,你说你喜欢香水百合,我从搬离别墅的时候自己便种下了一株。”
“我想等到它开了,我就去找你。”眼眶湿润,一点泪痕很快闪过,落在花瓣中,很快消失,“可是我好像太晚了,它的花期到了,我们的花期已经结束了。”
风似乎越来越凉了,吹散酒意,带着很多清明重回。
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虞清雨耸了耸肩,呼出一口气:“或许我们从来都没有什么花期吧。”
“我们不是在那个雨夜分开的,或者在更早之前你单方面断绝关系逃离一切的时候,又或者在暧昧滋生,而我们都不愿意开口的时候。”
那个雨夜是她设定的最后一次机会,可惜也就停在那个雨夜了。
这大概也是她最后一次回忆那段故事:“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足以让我放下过去十几年的情意。”
执念不是一朝一夕放下的,她也曾经焦虑过,踌躇过,甚至自我怀疑过,但又在彼此刻意的维持的暧昧中自我修复,循环往复。
青梅竹马的暧昧,但也就只是停在暧昧了。
或者他们都没有什么错,只是彼此太骄傲,都不愿轻易低下头。
可后来,也有人教会她,低头不是不骄傲,只是太爱她。
“就到这里吧,宋执锐。”她弯起嘴角,是明快轻盈的笑容,真心的祝福,“这片别墅区环境不错,听说风水很好,很旺财运,祝你东山再起,一切顺利。”
她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单薄背影,还有遥遥一个挥手。
洒脱,随性。
一如往昔。
只把他一个人留在过去。
房门在身后阖上,虞清雨还未转身就已经被男人揽入怀里,熟悉的味道入鼻,带着温热包围的气息。
压低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响:“超过五分钟了,谢太太。”
虞清雨仰着颈子望他,眼底积蓄着潋滟笑意:“那怎么办呢?”
“不然晚上还你五分钟?”调笑的语气。
箍在细腰上手紧了几分,谢柏彦沁着凉意的声线徐徐绕在她耳尖,鼓震着她的耳膜:“那只加五分钟可能不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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