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谈及这场联姻最初的模样,虞清雨也几分恍然,一点隐约的担忧再度浮上,又被强行压下。
微微笑起,虞清雨说:“苏姨,其实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母亲的角色。”
从五岁到现在。
虞逢泽那些层出不叠的桃花,还有理不清的关系,伤害的似乎也不止是年幼时候的她,还有那个时候刚刚迈入婚姻殿堂的苏倪。
可苏倪依然对虞清雨的婚姻留有信心:“见惯了这些真真假假的事情,大家心里大概都有那把尺,好便是好,真金一样的好,不好的那也没必要再提。”
她纤细的指尖点在虞清雨的眉尖:“我不敢说,你们一定会怎样。但至少现在,或者可以看得到的将来,我觉得是好的。”
“起码,我相信我的宝贝会好好经营这段婚姻的。”
“苏姨……”虞清雨怔忡地张开嘴,又茫然闭上,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似乎又没了说的必要。
因为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苏倪是明白她那个不安的源头的。
() 苏倪转过头,望向窗外明净的天空,碧蓝如洗,刺目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似乎蒙上一层辉光。
她抬头挡了挡眼睛,干咳了两声:“联姻也有千百种,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像你爸这样。”
忽又哂笑一声:“说到底,你爸大概也有些可取之处吧,只是我太清醒。”
清醒的将那一瞬间短暂的心动匆匆略过。
苏倪嫁给虞逢泽的时候刚满二十三岁,心里揣着舞蹈,却也有些少女的展望,对婚姻对儿女对未来。
心动得很快,抽离得也同样快。
在她意识到她嫁给的男人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时候,她便已经收回所有心思,转而将其全部投在舞蹈和她那个可爱又可怜的继女身上。
重新回到虞清雨最初问的那个问题。
“其实离婚,对我而言都无所谓,因为现在婚姻在我人生中早就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登记在户口本上是已婚或是离异,没有任何区别。”苏倪的神色淡了几分,“但也很可悲,这是我花了很大代价才明白的事情,至少我不希望我的宝贝像我这样。”
攥在腕上的手指缓缓蜷紧:“我希望我的清雨可以永远走花路,弯路自动绕开,总之不要像我一样。”
“至少证明我的眼光吧,相信我给你选的那位谢先生。”
一束光线照进她的眼底,影影绰绰中将弥散的茫然驱散。
虞清雨愣了许多,才掀唇:“我真的可以相信吗?”
苏倪只是轻轻揉着她的骨节:“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不是已经相信了吗?”
反问中确信的答案。
虞清雨在京城待了快一周,每日陪着苏倪住院复健。
苏倪的复健比医生安排得更早一些,她最常说的一句是舞蹈一天不练都会生疏,即使是刚做了手术,苏倪也没停下过坚持了几十年的晨功。
时间悠悠转到下午,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虞清雨坐在阴凉座位处,等着复健训练的苏倪,连日的疲惫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陈姨扶了下歪过头的虞清雨:“小姐,夫人的训练还要几个小时,不如您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揉了揉眼睛,虞清雨勉强提起几分精神:“算了吧,来回好麻烦,就不折腾了吧。”
“陈姨,你帮我去接杯热水吧。”
额角处锥锥刺痛,让她注意力不太集中,是几日来在医院陪护没睡好的缘由。
虞清雨呼了口气,干脆站起身,在长长的走廊踩着自己冷清的人影,清瘦单薄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一步、两步踢着自己脚尖,步子很是缓慢,直到她的身形被一道人影全然覆盖。
视线也被挡住。
她停了几秒,只望着落在白瓷砖地面上的拿到交错又交融的那个人影。
两个变成一个。
眼底蒙上浅浅水雾,虞清雨抬手抱住面前男人的劲瘦,一点泪光很快闪过,沾湿他的衬衣。
面颊埋在他的胸前,贪婪
地嗅着属于另一个人身上的气味,直到将她心底的安全感填满,她才仰起头,声音清甜温糯,其中缠着一点干涩:“不是说了不让你来,怎么还是来了?”
谢柏彦出差频率很高,往常他们也有半个月一个月很难见面的时候,可是从没觉得像这次这般难熬。
大概情人之间的分隔,总是让人牵肠挂肚。
也或许是她太想将那句话诉之于口。
急迫又期待,向往又想念。
谢柏彦身上还带着几分霜气,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矜然自若,他盯着她每一寸表情,没有错过半分她面上的疲惫。
薄唇微抿,薄凉散去些许,他轻揉着她的发顶:“知道我的小鱼自立自强,一个人也可以解决所有,但我还是想在这个时候陪在你身边。”
“就当是我的私心吧,不想看你一个人难过。”
清润又缥缈的声音,将她所有坚持拂去,只想不断沉溺进他的温柔乡里。
陈姨拿着虞清雨的保温杯站在一边,在谢先生走近之前,她已经汇报过这几天小姐的状况。
不太好。
陪护也请了,但她依然不放心,几乎亲力亲为。
谢柏彦的目光转过去,一点深意漾开。
陈姨缓步上前,递上保温杯,说:“小姐,不然您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来看着,夫人今日没带外套,春天这时候最是受不得寒。”
尤其是每次苏倪复健出汗量又大。
虞清雨揉了揉木着的面容,舒一口气:“那我回去一趟吧,去老宅给苏姨收拾一点衣物。”
清透的眸光转向她身侧的男人,后者已然牵住她的手,几步之间将距离消弭:“我送你。”
谢柏彦毕竟不太方便进苏倪的房间,便等在老宅外。虞清雨动作很快,收拾了几件苏倪常穿的衣物,拎着箱子下楼。
客厅电视柜下放着几本相册,虞清雨蓦地想起之前虞逢泽说过的,让她带走的那场豪华奢侈的世纪婚礼的照片。
确实该把那些婚礼照片好好留作纪念。
她放下箱子,半蹲下/身,拿出那几本相册,随意翻了翻。
大部分是她童年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旁都有虞逢泽记录的时间与地点。
翻到第二本相册时,虞清雨发现空了一张照片。
那个空白的位置旁,附了一行小字——
“清雨十六周岁于纽约。”
不像是丢了。
虞清雨叫来管家,问:“这是我去纽约的照片吗?”
“我爸之前一直留着?”
语气似乎有些怀疑,大概是不信虞逢泽将这些照片保留得那么完好。
管家仔细回忆了遍:“是的,小姐您的照片虞总一直留着,每张都装订成册。这张空了的照片,还是之前谢先生上门时拿走的。”
“谢柏彦拿走的?”水润明眸划过几分不解。
八年前的纽约?
虞清雨捂了捂嘴,忽地想到了什么。
将相册重新放回原位,她匆忙上楼,推开久久未回过的自己曾经的房间,矮身在书柜力翻找着什么。
在一沓属于虞清雨的荣誉证书中,她找到了那张纸。
在她十六周岁时,收到的那封纽约儿童基金会的邀请函。
还有在下面印着的名字——Enz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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