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大概对谢柏彦算是一场有些无聊的会议。
各色口音的英语混在一起,夹着磕磕绊绊偶尔用词时态错误的辩论,听到流利清晰的发言确实让人耳目一新,尤其是那个女孩眉目昳丽,可之于谢柏彦也只是匆匆一眼,留下了些痕迹,很快又在时间长河中散去。
可是实话确实不太好听,虞清雨鼓了鼓嘴,冷冷应声:“好巧,我对你也没什么印象,我只记得给我颁奖的是个亚洲人,连脸是什么样子都没看。”
不过,这倒不是实话。
她确实看了他一眼,或许不止一眼。那张几乎长在她眼缘上的俊面,处处贴合着她的审美。
可年纪小,加之性格骄傲,他们也就只是止于那一眼。
霓虹照影落在她面上,映衬着她柔和的五官。
虞清雨轻缓开口:“说不定,我们之前见过很多次,不止在纽约,也可能在京城,在巴黎。”
只是一句戏言,也没想到会听到谢柏彦的回复。
“大概吧。”
黑眸静深,低悬在她瓷白的面上,高楼间灯光明亮,照在她面上,浅浅映出一圈光晕,迷人灼目。
“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静了几秒,虞清雨怔怔地抬眸望他。
她曾经提过很多次,说不定他们曾在某处见过,意外的缘分,可都被他用清晰离职的事实否定。
但这次他说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哪种缘分?”
高楼林立,他站在天台之上,人影料峭,俯瞰纽约繁华,睥睨万物。
嗓音低沉,冷隽不在,只余温情:“这个世界这么大,或者我们也曾偶然在很多城市偶遇过,然后错过,在记忆里也不曾泛起任何波澜。”
“可我们还是在一起了,或许所有人定的姻缘,都不及天定的缘分。”
“这才是我们之间的姻缘。
”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闪过,虞清雨还来不及去回味他那段话,视线已经下意识转向了刚刚还寂清漆黑的夜空。
一行行无人机从各个方向汇聚在空中,然后汇聚成一个明晰的形状。
虞清雨下意识地眼眶潮热,捂住嘴,将所有惊讶掩下。
夜空为景,无人机在其中作画。
最开始的是颁奖的画面,一高一低的身影,从他手中接过的奖杯。
再是那场豪华的世纪婚礼,他在舞台的尽头牵过了她的手。
紧跟着是九百九十九本杂志叠好的爱心,还有他们在巴黎蒙帕纳斯大厦拍下的第一张合影,受伤后一起在教堂前许下的心愿。
最后的画面是从两个变成一个,又重新变成两个,而后分隔港城京城两地的那对石雕。
上面印刻着百年好合形状的石雕。
简略地描绘了他们婚后至今的事宜。
眸间热潮涌出,渗入指缝,隐于无痕,心中却印下了道道痕迹,句句都是感动。
下一秒所有形状四散开来,连无人机之上的灯也灭了,短短几秒,方才阵列整齐的无人机已经在夜空中隐匿了身形。
近年来,声势最为浩大的无人机表演。
来自谢先生给谢太太的惊喜。
哽咽中留有一分哑声:“你有报备过这场无人机表演吗?”
谢柏彦哑然失笑:“谢太太,你看完表演之后就只想到了这个?”
错落之中,一只无人机脱离了队伍缓缓向他们飞来。
虞清雨当然不是只想到了这个,她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想,可却又心跳隆隆鼓震着她的思绪,怦然的悸动中,她似乎只能说这些。
可心底的期待却在不断膨胀。
谢柏彦面上依旧是温润的笑意,他捉住她的手,轻轻卸下她无名指上的那枚鸽子蛋,声音放得很轻:“有时候总觉得有些亏欠,可也总觉得弥补不够。”
无人机飞近,虞清雨瞳孔微闪,视线紧紧跟着他筋络分明的腕骨,看着修长的手指解下无人机下携着那只方盒。
蓝丝绒方盒。
期待成真。
单膝下跪的男人,一枚剔透晶莹的粉钻戒指,还有夜空中再度亮起的无人机。
摇曳着鱼尾的小鱼形状,在璀璨星海之中留下浅浅莹光。
“Aimesmoimoinsmaisaimesmoilongtemps.”
从他口中念过的那句话,如玉清润,微颤的小舌音卷着风声的翅膀,鼓震着她的耳膜。
一声比一声重的心跳声,泪光微闪,又被她掩下。
面上只有笑意,明媚的,娇灿的,柔旖的,还有递到他面上的手指。
爱我无需多,爱我需长久。
爱我需长久。
需长久。
“我愿意的。”轻软的声音泌着甜,她撑着一点笑,掩下所有眼眶中所有酸胀涩意
。
“还有,我一直想和你说一句话。”
她望着指间那枚晶莹无暇的粉钻,完美地贴合她的尺寸,澄净剔透的暖粉色,漾着举世无双的明灿光芒。
所有犹豫,都变成顺理成章地吐露心声:“我会的,长长久久爱你。”
谢柏彦站起身,指腹将那里的湿光抚过,低语应声:“长长久久。”
仿佛约定。
爱我长久。
五月一十八日。
他们来纽约的第一天。
谢柏彦带着虞清雨出门的时候,她还在研究着手指上的那枚粉钻戒指。
指环上刻着YQY,虞清雨眨了眨眼,几乎怀疑是不是匠人刻错了。
抓着他的手,她又去瞧他手上那枚婚戒,意外发现一圈素净的指环上也同样刻着YQY。
YQY,虞清雨。
“是不是搞错了?”借着傍晚清光,她去望身侧的男人。
谢柏彦重新戴上自己的那枚婚戒,带着她走过步行街。
“没有搞错。”
他停在红灯前,薄唇勾出一点淡弧:“我的小鱼永远是属于自己的。”
“我也是。”
在戒指上印上属于她的名字。
她的,他的。
虞清雨抿嘴笑:“那我要在你身上印下两个字——家夫。”
“可以。”谢柏彦也不恼,纵着她的肆意,“或者六个字更好,虞清雨的丈夫。”
有名有姓,唯属于她。
绿灯亮起,谢柏彦牵着她顺着人潮向前走:“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人流拥挤,可是握着她的手却一直温热有力。
虞清雨弯唇笑起:“当然知道。”
“某谢姓男子都已经把结婚证带在身上了,我还能忘记吗?”
日暮时分,四十一街尽头的都铎天桥。
在拥挤的人潮里,谢柏彦紧紧牵着她的手,一抹悬日蓦地跃入横纵街道之间。
余辉倾洒,映着车水马龙的繁忙,还有他们静谧一角。
同无数人一起见证的曼哈顿悬日。
“你之前来看过吗?”虞清雨问。
谢柏彦下颚抵在她发间,手臂环过她的腰肢,撑起安全的包围圈。
“听说过,见过照片,身边的朋友也去看过,但我没有去过。”
“以前总是很忙,将所有的时间放在工作上学习上,别人走一步我要走两步,在某些限定方面,大概算是做到了我想要的那种认可。”
春光绚烂,夕阳金晕照在他们的面上。
耳边是一句压低的法语。
“Situmarchestoujourslatêtebaissée,Alorsturisquesdemanquerlapersonnedontvousêtestombéamoureuxaupremierregard.”
虞清雨掀起眸子,清辉漾过她的曈底,自动将他的法语翻译成中文:“低头的时候,可能就会错过那个一见钟情的人。”
谢柏彦缓缓点头:“还好,我没错过。”
还好,他抬起头,望向了他的太太。
“年纪小的时候,看过《剪刀手爱德华》,那时总觉得画面怪诞,可却记住了一句话——
Iloveyouforwhoyouare.ButforwhoI'mwithyou.”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谁。
丝丝入耳。
“一周年快乐,谢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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