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金梧秋平安从宫中归来,最高兴的莫过于珍珠姑娘她们,好一番嘘寒问暖后,金梧秋沐浴更衣,早早回房休息,大概这一天过得太刺激,金梧秋竟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夜晚,廊下灯笼的光影照在门窗上,世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连呼吸转身的声音都变得极其分明。
谁知她刚转过身,就看见床榻边有道坐着的身影,定睛一看,金梧秋松了口气:
“怎么不点灯?吓我一跳。”
那人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回来见你在睡,怕扰了你。”
干燥微凉的手抚上金梧秋的脸颊,指间仿佛有松香残韵,很好闻。
“要不要躺会儿?”金梧秋不想让光打破此刻的温馨,对他提出邀请,并很快得到回应。
祁昭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便翻身上榻,金梧秋身子往后退了退,想多让出些空间给他,谁知等他躺下,又把金梧秋给捞了回来,手臂绕过她的肩背,将金梧秋紧固在他的胸膛上。
金梧秋安心靠着,默默数起了他的心跳,短暂的沉默后,祁昭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今日在宫中可有吓着?”
金梧秋摇头:“你也太小看我了。”
“也是。”祁昭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些:“我却是吓到了。”
金梧秋想仰头看他,身子却动不了:“所以,你就去替我求了道圣旨?”
本来都已经做好单枪匹马战斗的准备了,谁知关键时刻却等来了强有力的援军,那感觉很惊喜。
片刻的沉默让金梧秋有些心焦,用手拍了拍他的心口:
“怎么不说话?是你去帮我求的吗?”
“嗯。”轻柔的应声,有种入睡前的慵懒。
不会想睡了吧?金梧秋心想,也是,工作累了一天,回家倒头就睡,没毛病。
金梧秋回来已经睡过一轮,现在精神很好,但她也没有再出声打扰,安安静静的听着对方的呼吸,等待他睡去。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怎么办?”
安静黑暗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他的声音,金梧秋再次睁开双眼,想仰头看他,这回他倒是松了手,让金梧秋重新枕上枕头,而他的手臂依旧横过她的肩颈,保持随时能够把她拉回怀里的姿势。
金梧秋终于感觉到今晚他有些不同,回想他先前的问题,略想了想后,郑重回道:
“等你不做暗卫了,我们就回江南……成亲?”
祁昭问出那个问题后,便紧张的将呼吸放缓,直到听她说起‘成亲’二字时才略略松两口气,欲扬先抑的问:
“回江南?”
金梧秋说:“也可以去陇州。”
祁昭呼吸再次一窒,沉吟半晌后,才试探着对金梧秋问:
“那如果,我不是谢映寒呢?”
不是谢映寒?
这个问题够奇怪的。金梧秋心
想,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想必是陇州谢氏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让他下意识的想远离。
金梧秋笑了一声,然后将祁昭的手握至心口:
“那可太好了。你若不是谢映寒,那我们明天就能成亲,没有任何阻碍。”
祁昭知道金梧秋定是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暗叹一声后问她:
“……你成亲,金氏就没有阻碍吗?”
金梧秋果断摇头:
“生意可以商量着来,我自己的事当然自己做主。”
祁昭感慨:“那么大个家族,你不怕乱吗?”
金梧秋却有不同看法:
“若只是因为我按照自己的意愿成了个亲,家族就乱了,那说明家族的制度本身就有问题,该想着怎么改革,而不是委屈自己让大家满意。”
“家族虽大,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如果金氏是一艘航行中的大船,我就是个阶段性的舵手,只能陪着船走一程,尽量护着它不翻船,但不管我怎么努力,这船早晚都会交到另一个舵手手中,最终船能开多久,能开多远,不是区区一个我能决定的,天灾人祸,朝代更迭,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
“就好像人们习惯称呼皇帝为‘万岁’,但皇帝真能活一万岁吗?历史上想长生不老的皇帝那么多,他们穷极一生,有人寻到长生之路了吗?【时辰到了】这四个字,适用于世间所有生物。”
金梧秋的声音平缓而坚定,像小溪般流过祁昭心田。
两人对世事的看法不谋而合。
祁昭收紧手臂,将金梧秋再次拥入怀,声音从她头顶传出:
“你说要跟我成亲,我当真了。”
金梧秋被搂的太紧,憋得慌,便在他腰上狠狠的掐了一下,趁着祁昭吃痛时,一个反扑把某人摁在下面。
祁昭却不在意,反而继续追问:
“我可以当真吗?”
金梧秋只觉他这没安全感的模样甚是可爱,想亲他一下,谁料那人却捂住自己的嘴不给亲,非要让金梧秋给出肯定回答。
“可以可以!行了吧?”
金梧秋一把将对方的手挪开,摁在枕头上,由不得他反抗的亲了下去,原以为今晚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谁料战事还未开始,金梧秋就溃不成军,被某个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家伙反攻而上,衣袍翻飞间,素雅的床帐缓缓落下,遮住了那一床不能描述的春|光。
**
圣寿节过后两三日,各国使团终于要离京了,其中自然包括让祁珂心惊胆战的北辽使团,最后一晚有送别宫宴,一般这种时候,谢映寒回来都会特别晚。
下午门房来报,说慕容弦求见,金梧秋料想他是来告别的,不想与他过多牵扯,就让门房带了‘一路顺风,早日还钱’这八个字给他,没让他进门相见。
夜幕降临,金梧秋在书房里看账,珍珠姑娘匆匆来敲门:
“东家,您快出来一下,公主出事了。”
金梧秋立刻放下账本
,打开书房大门,看见一脸焦急的珍珠姑娘和她身后形容狼狈的少年。
“常……念?”金梧秋仔细辨认了一下,迟疑的唤出对方名字。
只见那少年不管不顾扑过来救:
“金老板,求您去救救公主和我哥哥,他们被郁坤抓走了。”
“什么?”金梧秋震惊不已,让常念冷静下来细说:
“下午我家公主忽然收到一封信,是郁坤写的,我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反正公主看过之后脸色大变,当即让人套马车出门,我和哥哥,还有张嬷嬷都觉得这是个陷阱不能去,可公主一意孤行,我们拦不住,便只能多多带人陪她一起去。”
“马车很快到了城外,公主按照郁坤信里的要求,去了城外一座小村庄,那郁坤见到公主,什么也不说,直接动手,他们人多势众,又准备充足,公主府的护卫不敌,我们全都被郁坤给抓了。”
“郁坤把公主从我们身边带走了,张嬷嬷腿摔折了,我和哥哥也打得不轻,郁坤给了我一封信,让我来交给金老板,他说若要公主平安归来,要金老板亲自去才行。”
金梧秋接过常念从怀里掏出的那张皱巴巴的纸团,上面写着:
若要祁珂的命,拿金梧秋来。
纸团里还附带一只红宝石耳珰,是祁珂常戴的那款。
“东家,不能去,这分明是陷阱。”珍珠姑娘说完,对常念问:“你们公主被抓,你没回公主府喊人,或者报官吗?”
常念哭道:
“公主府的护卫都在城外了,我这身份去报官,人家官老爷也不信啊,等他们核查清楚,公主和我哥哥只怕命都没了。而且,而且……”
后面的话常念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而且郁坤要的是金梧秋去救人,若金梧秋不去,他一怒之下直接把公主杀了也未可知。
情况紧急,金梧秋没太多时间犹豫,对珍珠姑娘叮嘱道:
“珍珠,你派人去长公主府报信,让长公主想办法营救,我先随常念去城外走一趟,尽量拖延时间,你安排人在我们马车后面跟着,主意别跟太近。”
“东家!明知是陷阱,还要往里跳吗?”珍珠姑娘再次劝阻。
常念则但心金梧秋改变主意,不去救公主和他哥哥,赶忙催促道:
“金老板,公主和我哥哥的命全都靠您了,您千万别不管他们。”
金梧秋将祁珂的耳珰捏在掌心,不再犹豫:
“赶紧照我说的去做,常念带路。”
说完,便不顾珍珠姑娘的阻拦,金梧秋进房换了身装备,随即跟常念出门去,珍珠姑娘尽管着急,却也不敢耽搁,一边派人去长公主府报信,另一边赶忙安排人手跟随在金梧秋的马车后方隐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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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出城,金梧秋却盯着手里的信愁眉不解。
这件事的逻辑有问题,郁坤抓祁珂还能说是想为他哥哥报仇,可指明要让金梧秋去救祁珂却是为何?
先不说金梧秋与他并无仇怨,他在大祁绑架了大祁公主,要么手起刀落把人杀死了事,要么星夜飞驰把人迅速带去边境,怎么会还想多此一举的再带个麻烦上路呢?
“这信……真是郁坤写的?”金梧秋对一旁低头不语的常念问道。
常念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被打断,懵懵的看向金梧秋,金梧秋只得重复问了一遍,常念点头:
“是他。”
金梧秋又问的更仔细了些:“是你亲眼看着他写的,还是别人交给你的?”
常念抬眼看了看金梧秋,见她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竟下意识避开目光,这可疑的神情让金梧秋心生警觉,迅速将手伸进衣袖,摸到了腕上的袖箭,正想将箭头对准常念时,只见常念把上车后始终缩在右手袖子里的左手猛地挥出。
一道白色粉末便在马车里弥散开来,金梧秋自觉不妙,迅速捂住口鼻,然而因为距离太近,空间太小,还是太晚了,浓郁的香气一个劲往她鼻子里钻,她清醒前最后看到的,就是缓缓向她靠近的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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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宫宴本该出席的北辽使团没有出现,问过才知他们前几日便直接向礼部要了通关文书,说打算宫宴之后便立刻离京,礼部不疑有他。
祁昭的人倒是一直派人盯着,他知道使团今日下午要离京,也知道萧凛走前去了一趟涌金园,但梧秋没有见他。
萧凛在涌金园外逗留片刻便直接回了使团,跟着使团一同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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