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去上大学,除了要准备基础行李,杨樵还要做另一项准备工作,那就是趁着这个暑假,成为大学生之前,去把近视矫正手术给做了。
手术做得还顺利,但他近视度数较高,医生也格外叮嘱了他,要更注意恢复期对眼睛的保护。
他当然很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清晰视力,回到家后严格遵守医嘱,术后一周坚决不看书,不玩手机,不看电视,也尽量不出门,防止夏天强烈紫外线对眼睛造成伤害。
但一个高中生这样在家待着,当然无聊得发闷,把个小木头要闷得长出小蘑菇来。
每天早上杨渔舟前脚上班走了,薄韧后脚就来敲他家的门,跑来陪杨樵解闷。
再过个把小时,赖床的邹冀醒了,也会从家里过来。
三个人就在杨樵家里斗地主,斗累了就聊天,吹牛,展望一下未来。
到中午,杨渔舟吃食堂,是不回来的。三个孩子轮流下厨,都不怎么挑剔,做出什么就吃什么,吃完午饭后,在客厅里铺好凉席,三人吹着空调,就地午睡。
直到很久以后,杨樵还经常会回味这个暑假,那是快乐的,明亮的,无忧无虑的,一去不回的,十八岁的夏天。
随着高考录取的进程,薄韧和邹冀也先后查询到了属于他们的结果。
薄韧顺利被京华电力大学的电气工程专业录取。
邹冀则考上了云州大学,专业是行政管理。
这两所学校的校址都在云州大学城,两校之间的距离,大约一千五百米……这对咸鱼兄弟在之后的四年里,又能继续亲密无间的哥俩好下去了。
这一天的上午,薄韧的通知书到了,他去高中学校领取。
邹冀独自来了杨樵家里,陪杨樵玩。
“今天感觉怎么样?”邹冀凑到杨樵面前,端详他的眼睛状况,之前他没这样做过,薄韧每天都来,而这事是薄韧的分内事,不归邹冀管。
杨樵说:“没事,今天就一周了,恢复差不多了。”
邹冀还盯着他的眼睛看,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说:“我以前都没注意,你这双眼确实长得好看,难怪饼干老是说,他最喜欢你的眼睛了。”
“……”杨樵有点尴尬。
他和邹冀已经很熟了,两人和对方的要好程度,也就仅次于和薄韧。可是他们还从来没有聊过……那一件事。
邹冀很贴心地从没提过,杨樵自己当然也不会主动去说。
“唉。”邹冀坐回了沙发上,凭空叹了一口气。
杨樵道:“怎么?”
“想起顾遥来,她真是神了。”邹冀道,“那年去河边露营,你还记得吗?她当时就提醒我,让我别去给你俩当电灯泡,我还以为她只是说笑话。她们女孩子的直觉,可真准啊。”
“……”杨樵更尴尬了。
其实他以前也有几次隐约感觉到,顾遥也当面调侃过他和薄韧,还不止一次。
邹冀
手里拿着一副扑克牌,指头灵活地把牌切来切去,眼睛瞥一眼杨樵,又看的别的地方,明显是有话想说。
杨樵也不问,等他自己想好。
“嗯……”邹冀把扑克牌摞在沙发上,不太好意思直视杨樵,道,“你是……是喜欢男生的吗?”
杨樵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对。”
邹冀脸有点红,说:“我不是很懂,要是问了蠢问题,你千万别介意啊。”
杨樵道:“你问。”
“你……”邹冀道,“你不会看上我吧?”
杨樵一怔。
“你别多心啊,”邹冀忙说,“我是觉得应该不会,找你确认下比较保险。我们铁三角情比金坚,可万万不能内部搞起三角恋来。”
杨樵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话别人问,他也许会觉得被冒犯,男同只是一种取向,不意味着见到一个帅哥就会看上。但邹冀这么问就还好,杨樵觉得他实在是可爱极了。
“不会有三角恋,”杨樵道,“怎么会有那回事?饼干不喜欢男生的。”
这既是回答了邹冀的问题,也表明了他和薄韧之间仍是纯粹的友谊。
“唉……”邹冀又叹了一声。
他也不认为薄韧是男同,两人走在路上,遇到美女时候,薄韧的第一反应也是回头去看,这中刻在异性恋基因里的真实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实际上杨樵也没有刻板印象里男同的明显特质。拜一些大众向文娱作品所赐,高中生邹冀认为中的男同,也应该具备“娘娘腔”、“兰花指”之类的表象。
杨樵看起来和绝大多数男同学,没什么明显的不一样。
邹冀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了,其实杨樵在女同学中的评价一直都很好,高一同班时,对有礼貌、爱干净的学霸杨樵,暗中抱有好感的女生,邹冀也知道有几个。但杨樵本人还真的是,从来就半点都不关注任何一位女同学。
认识这好几年中,杨樵好像也真的就只能看见薄韧一个人。
邹冀一向很有共情能力,内心柔软,情感很丰富,从发现这件事后,短暂吃惊了一下,之后就把这秘密藏在自己心里,还一直觉得杨樵怪可怜的。
“饼干还老是对你说那些肉麻话,”邹冀道,“你心里肯定很难过吧。”
“也没有……”杨樵不习惯表达自己的失望,条件反射就想否认,可话已经都说到这份上,这些心事他从来就无人诉说,顿了顿,还是说道,“谁说不是呢,我有很多次都真的很想打他。”
邹冀笑了起来,又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啊?”
“不怎么办啊。”杨樵反问道,“你难道现在就不喜欢顾遥了吗?”
邹冀立时便心有灵犀地明白了,说:“唉,我也怪可怜的……我们就都顺其自然吧。”
杨樵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邹冀又想了一想,道:“其实薄韬哥要是还在……”
“别说,”杨樵忙阻
止他道,“别说这事,我的眼睛真的不能哭啊。()”
邹冀便住了嘴。
他和杨樵都很明白,没有说完的后半句是什么。
薄韬如果没出事,薄韧肩上也许就不必担起如此沉重的责任,那他和杨樵之间,也许还有发展出别样情感的机会。
去年何静娟在事发后,急出了应激性心脏病,已经一年了,她现在能回单位上班,但都还得随身带着硝酸甘油。
以前为了多赚点夜班费,她都做到了护士长,还主动要求给自己排夜班,现在她的身体就只能上普白班,也只能处理些简单常规的手续。
薄维文一夜白头,一蹶不振。
去岁秋冬里,有一段时间,他每天喝酒喝得很凶,酒精麻痹了神经,醉了以后,就能不想了。
有一天夜里不见了人,真的把何静娟和薄韧都吓坏了,报了警,又发动亲友帮忙到处找。最后是在南边的公墓里找到了人,薄维文就趴在薄韬的墓前睡着了,幸亏找到得及时,云州的冬天是能冻死人的。
好在那次之后,薄维文还是打起了精神,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生活不能停滞不前,始终还是要过下去,他慢慢把酒戒了,运输工作也重新做了起来,虽然生意不景气,赚得也有点,可有事情做,让自己忙起来,就不会闲着乱想。
另一边,薄韧从学校带回了通知书,先回了家一趟。
何静娟去上班了。薄维文没有出门,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着,当把小儿L子的通知书真正拿到了手里,他才终于安心了。
“好,好好好。⒓()_[()]⒓『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薄维文反复看着通知书里那短短的两行字,脑海中想起了三年前,也曾有过相似的一幕,他淌下了眼泪,这泪水中,有对过去的缅怀,也有对未来的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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