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韧还没有来过杨樵现在住的这个地方。
因此杨樵根本没想过,他会出现在这里。
“是我朋友,来找我的。”杨樵匆忙对同事解释了一句。
同事一脸“原来如此”的打趣,关上电梯门走了。今晚也不用再来找木头总谈工作了呢。
杨樵震惊地看着薄韧,薄韧还一脸无辜。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杨樵道。
“你给我寄过东西,”薄韧道,“顺丰小程序上能看到寄件地址,我过目不忘。”
杨樵:“……”
杨樵总算知道那“无语极了”的表情包,是在无语什么。
他也很无语,过去按了指纹,打开门锁,示意薄韧进去再说。
两人站在玄关处。
“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杨樵弯腰从鞋柜里找拖鞋,也借机掩饰此时的心绪,道,“你都不用上班的吗?”
“明天我休息。“薄韧在后面看着他,说,“怎么提前说?你都不接我电话,发微信你像个复读机,只会说在忙,在忙。”
“我就是在忙。”杨樵从鞋柜最里面拿了一双拖鞋,转身丢在薄韧脚边。
除了楼上那位同事离得近,偶尔来找他聊下工作,他这里也没有客人会来,准备好的客用拖鞋没什么用,被塞到了鞋柜最里面去。
薄韧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眉头舒展了开来,但还没完全舒展。
他仍然站在那里,也不换鞋,还在上下打量杨樵。
杨樵不自然地说:“不换鞋可不许进去。”
薄韧却直接问了:“我又做错什么了?”
因为薄韧“开新车带女朋友兜风”的事,杨樵在生闷气。
现在已经知道是乌龙,等于是杨樵白白气了一个多星期。
杨樵觉得这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他这种反应就像小动物应激。但是他因此不理会薄韧,同样会让薄韧也出现应激反应。
这么多年了,他不知道薄韧会这样吗?其实他知道的。
他不应该再这样对待薄韧了,明知道薄韧还是一样在意他。
不能□□人,也应该好好做完这一世朋友。
“我就是太忙了,”杨樵态度缓和了下来,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薄韧不依不饶道:“不会怎么样?你说清楚。”
杨樵道:“不会再拒接你的电话。”
“还有我的视频,”薄韧本来还雄赳赳气昂昂地找茬,现在又开始委屈起来,说,“你知不知道我都要被你气疯了?前几天就想来,单位给新人搞培训,我也走不开。”
杨樵道:“培训完了吗?”
“完了。”薄韧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杨樵,道,“你也完了,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杨樵:“……”
这怎么解释?说以为他交了女朋友,自己要嫉妒疯了吗?真这么说了,才是疯了。
但其实,薄韧并不知道女友的乌龙事件传到了杨樵耳朵里。
他还以为杨樵这阵子不理他,仍是因为上次他非要问杨樵是攻是受的事。
而且他现在也不是想让杨樵继续解释为什么不理他。
“刚才那个男的,”薄韧语气不善地问道,“他是谁?”
“我的同事,”杨樵说,“他住在楼上。”
薄韧静了一下,心里豁然开朗了一大半,是同事,还住楼上,那深夜串门就有其合理性了,至少……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野男人。
他又问了句:“他有女朋友了吗?”
杨樵:“……”
杨樵心里也豁然开朗了,明白了这家伙究竟什么意思。
那次在视频里被他看到这位同事时,杨樵就已经察觉到他的表情有点异样,他不问,杨樵自己当然不会主动去提和性取向有关的话题。
“没有。”杨樵道,“他和女朋友刚分手没多久。”
薄韧道:“为什么分手?”
杨樵道:“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薄韧说:“随便问问都不行吗。”
杨樵只好说:“人家不喜欢男生……也不喜欢我。”
薄韧这才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他趿拉着拖鞋,进到杨樵住的这里,来回四处看,看了卧室,又看洗手间,甚至阳台上晾着的衣服他也一一检查了一遍。
“……”杨樵心想,不要发神经了。
杨樵大概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能接受自己和杨樵这个男人发生关系,又不能接受杨樵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
虽然杨樵在这事上非常保守,但看见薄韧发这种癫,心里也会忍不住发狠地想,等哪天真疯了,就随便找个男人滚床单,还不把这块小饼干气得碎成粉末?
进门之前,薄韧有点担心会在这家里看到其他人的痕迹,在这里生活的或是来这里过夜的,也许杨樵偷偷在北京有了……有了……
总之结果是……撒花!什么人都没有!
这房子就只有杨樵一个人住,主人拖鞋就只有一双,喝水的杯子就只有一个,这房子里里外外,也没有半点生人的味道。
“这地方不错。”薄韧满意地说道。
“还行吧。”杨樵说,“你晚上还回去吗?”
薄韧道:“我明天休息,不是说了吗?”
杨樵说:“我明天不休息。”
“……”薄韧刚有点开心,又沮丧道,“你是在赶我走吗?”
“不是啊,”杨樵是真的在为难,道,“这里没有地方让你睡。”
这间大两居,一间书房一间卧室。
床倒是很大,但从三年前的冬天起,他们就再不是能够睡一张床的亲密关系了。
杨樵道:“我在附近酒店给你开间房吧。”
薄韧拒绝道:“有钱也不是这么花,我可以……我可以睡沙发。”
“……
”杨樵又说,“可我晚上办公会到很晚,一定会影响你休息。还是去住酒店吧,我把明天的事情交代一下,明早再去陪你玩。”
他拿出手机要订酒店。
“你什么意思?”薄韧备受打击,道,“一定要这么对我吗?我们两个的关系,没有生疏到这种地步吧?”
杨樵认真道:“我是什么人,你已经知道了。你觉得你在我这里过夜,这合适吗?”
“哪不合适?”薄韧不讲理地说,“难道你会半夜来对我耍流氓吗?”
杨樵震惊道:“当然不会!”
薄韧说:“那不就结了,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杨樵觉得为这种事纠结也实在是无聊,最后说,“那你随便吧。”
他晚上在书房里工作,处理自己的稿件,也和同样夜猫子的同事们偶尔聊几句。
第一次出来看,薄韧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次出来,薄韧顶着一头乱毛,坐在沙发上,正发癔症。
“怎么了?”杨樵道。
“梦到在踢球,”薄韧挠了挠头发,道,“传了个球,差点摔下去。”
杨樵道:“去我床上睡吧,我还没准忙到几点。”
薄韧也不多说,立刻跑去睡床。
杨樵忙到凌晨近四点,洗漱后,出来睡在了沙发上。
房间里,薄韧睁着眼睛,在等杨樵过来“睡”他。
最后竟没等到,做好的心理建设又彻底崩了。
他卷着被子在床上撒泼一样滚了两圈,最后也无可奈何,只得郁闷地睡了。
杨樵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心里记挂着今天要陪薄韧玩,不到八点,他就醒了一次。
但房间里没有动静,他以为薄韧也还在睡,自己也实在困得很,头一歪,就又睡着了。
再一次醒过来,快十点了,家里还是非常安静。
杨樵觉得不太对,爬起来到房间里一看,床上收拾得整整齐齐。薄韧已经走了。
他给薄韧打电话,薄韧那边的电钻声震耳欲聋。
薄韧让他接着睡觉,并说:“我在你新家,今天装楼梯,我得过来盯着点。”
杨樵:“……”
他的愧疚心啊,如火山大爆发。
薄韧待他这样,他待薄韧那样。这样对比起来,他做人真是……不行,太不行了。
等薄韧再打电话、拨视频过来,他再不会拒接了,还接得飞快,态度比对甲方还要更加温柔友好。
半个月后的周末,薄韧又来了北京一次,这次提前和杨樵说了,杨樵也提前空出了一天半的时间,和薄韧出门去走走逛逛。
木头总确实是有点宅属性在身上,平时出一次门就非常消耗他的精力,因而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公司同事也都知道木头总是个社恐星人。
和薄韧一起出门,木头总就表现出了另一面,很爱笑,很爱说话,还很爱拍照,自拍,拍风景,拍身边的人。
他在北京好几年了,却也不知道哪里好玩。
幸好薄韧也不在乎去哪里。
两个男人决定逛公园。
坐在北海边上,看白塔红墙,看别人荡起双桨,两人津津有味地一起看了大半天。
到天黑吃过饭,回了杨樵住处,杨樵按指纹开门,今天钟点工来过,把家里打扫干净,衣服也洗了晾了。
薄韧本来还想明天走之前,把这些事做一做,像从前杨樵在报社实习时那样。钟点工每周都按时来,他也痛失了表现自己的机会。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杨樵要回云州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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