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将原定的计划修改,也没能彻底完成,在宁清歌触碰盛拾月的当天晚上,盛拾月突发雨泽期。
此事确实棘手,毕竟周围都是乾元,而盛拾月又是顶级坤泽,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官兵,也无法不受影响,再加之出门匆忙,没有携带清虚丹的缘故,一行人不得不就近寻了个县城,暂时停留。
虽是个小小县城,可因居于南北分界线上,是重要交通枢纽的缘故,夷陵县比寻常城镇热闹得多。
来往摊贩叫卖,立着各色旗帜的商队排队走过,百姓来往其间,吵吵闹闹着聊着天。
懒懒倚在床边的盛拾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整个人都奄奄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沾染乾元信香的缘故,她这次的雨泽期既突然又难熬,短短几日就瘦了不少,再加之苍白肤色,往日在京城里吆五喝六的顽主,愣是变成了脆弱病秧子,天天待在房间里闷着。
许是闷得难受,盛拾月终于动了下,手往旁边矮桌一伸,却拿到个空壶。
盛拾月一愣,继而才想起这壶蜜水是清早服药时,侍人一并取来的,她嫌无趣,时不时就抿一口,若不是曲黎担忧众人无法入内照顾,特地让人添了一整壶,这壶蜜水早就应该喝完。
她看了眼门外,离午膳还有半个时辰,向来懒散、事事要人伺候的家伙,居然手撑着自个起身,心想着这几日实在憋得慌,索性出门走走。
拉扯开的木门发出咿呀一声,披着素色宽袍的人走出房间。
脚步并不快,慢吞吞地往前拖。
虽然有清虚丹压制,但时不时还是有信香不受控制地压制,盛拾月担忧影响到旁人,总要观察片刻再往前。
也因如此细致的缘故,她耳朵一动,竟察觉到些许声音。
像是宁清歌……
盛拾月心念一动,不知怎的竟往旁边房间挪了几步。
许是有所防备,里头的对话声极小,可这哪里能扛得住盛拾月?之前和千门人学了一手听骰子的技艺,耳力远超常人。
随意垂落的衣袍被风扬起,发丝也更着晃。
“……若是按照大人所说,我们不到两日就能与武安君大人汇合。”
听到这话,盛拾月心一跳,不由更专注倾听。
那人有些为难道:“可是、可是这行程未免太过紧凑,恐其他人赶不上,再说路途中没有休息的话,若被梁军追上,恐怕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那人说完,宁清歌便开口,熟悉的清冽声音响起:“殿下此刻状况特殊,我担忧她身体,这夷陵县的大夫没一个顶用的,还是回到武安君帐下,我才能放心。”
“可是……”
“我意已决,”宁清歌回答得干脆。
盛拾月眉头一拧,又想起小姨的嘱咐,这哪里能快马加鞭赶回?
里头那人犹豫了下,最后叹了口气,便道:“这样也好,只是大人您与武安君大人的赌约……”
盛拾月听到这儿,不由听得更加仔细。
宁清歌摆了摆手,语气有些随意,只道:“不过是回到同一水平线罢了……”
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就不甘道:“咱们好不容易比武安君大人抢先一步,如今却主动退回,当真让人生闷!”
“我之前既能领先,后头必然也能,”宁清歌很是自信,而后又宽慰了下属几句。
盛拾月听到这儿,便已猜测大概,想来是自己的那位小姨和宁清歌约定了什么,宁清歌起初占了优势,现在却为了盛拾月,主动放弃,怪不得叶危止会再二叮嘱她拖住对方。
思绪落到此处,盛拾月又生出几分疑惑。
她十分了解自己那位小姨,四十几许还未娶亲,平日除了领兵打仗,其余心思都扑在自己这个侄女身上,那叫一个惯着哄着,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往下塌,她也能一边撑着天幕,一边哄着盛拾月,叫她去好好玩,可这一次却求起盛拾月。
这两人到底约定了什么?
疑问如同雪球,越滚越大,直叫人迷茫不解。
但无论这是什么,她都必须帮小姨。
盛拾月面色一肃,当即就往房间里走。
片刻之后,酒楼四层最大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身陶瓷落地的清脆声响。
随即,二楼木门被大力推开,身穿藏蓝衣袍的宁清歌,大步跨过门槛,直冲冲奔向四楼。
“殿下!”
人还没有出现,便有焦急喊声传来,继而有人连敲门都忘记,双手往门上一搭,直接就推门往里。
宁清歌视线随之一扫,直到看见木榻上的盛拾月才安心一点,而后才看向木榻下的一片狼藉,茶壶、木盘、棋子全部被摔落在地,尤其那个价格昂贵的白瓷茶杯,摔得四分五裂,完全不成样子。
还好盛拾月无事,曲腿缩在木榻里,额头冒起薄汗。
宁清歌收回眼,嗅到满屋子的樱花香气。
这是小九的信香。
雨泽期就是如此磨人,即便有药物抑制,也会反反复复冒起,直叫人难受至极。
她抿了抿唇,视线往下落了些,刻意不去看某个人。
可那人好像故意一般,在此刻喊道:“宁将军。”
那声音不似往日清脆悦耳,甚至有些暗哑含糊,拖长的尾音像个勾子,往心尖上一甩,继而就往回拖拽起。
宁清歌下意识抬头,便瞧见盛拾月把下巴抵在膝盖上,泛蓝眼眸半阖,覆着一层盈盈水光,明艳的眉眼越发妩媚,上挑的眼角有春风停留,好像要将人往里头拉,留在这个桃花洒落的地方。
宁清歌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脊背绷紧,越发挺直,搭在木门上的手紧了又紧,最后只是关上门,转身就道:“我为殿下取清虚丹。”
她的声音依旧沉稳,好像不受一点影响,连脚步都和往常一样。
缩在木榻角落的盛拾月咬了咬唇。
柜子被拉开,还剩下大半的药瓶被取出。
宁清歌先是寻到那个空空如也的银壶,摇晃后又去寻圆桌上的茶水,继而才走到盛拾月面前。
“殿下,()”祙箏??厐????幹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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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清歌身形一顿,继而才道:“我去寻蜜水?”
“也不要,”那人不知耍起什么脾气,不等对方开口就接道:“我不想吃清虚丹。”
幸好对面那人好脾气,不仅不生气,还耐着性子哄道:“为什么不想吃?”
“苦,”盛拾月回答地不假思索。
“桌上有糕点,我去给你端来,”宁清歌接道。
盛拾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哄好:“不要。”
“蜜饯?”
“不吃。”
眼下,这房间里的两人,一人缩在木榻间,长袍松松垮垮搭在肩膀,几欲掉下,一人弯腰站在对面,一手拿药一手端茶,当真像个大人在哄顽劣胡闹的小孩。
宁清歌拿她没办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便道:“殿下想如何?”
“谁招惹出来的,谁解决,”盛拾月这话回得极快,想起来还是气恼得很。
她是谁?
当今圣上的九皇女,武安君最宠爱的侄女,大梁如今唯一的顶级坤泽,要数身份,这天底下还没几个能比得过她珍贵,往日追求她的人从皇宫排到汴京城门外。
现在倒好,莫名其妙冒出一个罪臣之女,非说自己是她的未婚妻,还胆大包天地亲了她,最气的是她还被这家伙惹得雨泽期提前。
要是给汴京的那群人知道,她的脸就算丢尽了!
想到此处,盛拾月眼一抬,气恼至极地瞪对方一眼,单是这样还不解气,又伸腿一踹,直接踢在宁清歌大腿。
宁清歌一动不动,常年练武的腿脚绷紧,看似纤细,实际比铁块还硬。
盛拾月这一踢,不仅没有罚到别人,反而让自己疼了下。
实在亏得慌!
气得盛拾月没挪开腿,又踩着对方大腿碾,一下又一下地踢。
那人没拦住,只哄道:“殿下先吃药,吃完再罚我也不迟。”
盛拾月还不解气,气鼓鼓就道:“不吃。”
房间里的樱花香气越来越浓,染上衣襟,又绕到后颈。
宁清歌视线垂落,停在未着长靴的赤足上,也不知是如何的娇惯,被踹的人毫无反应,踹人那位先红了趾尖。
“殿下想要如何?”宁清歌像是屈服了。
盛拾月露出一丝喜色,眼睛珠子一转,露出狡黠之色,踩着对方就道:“你先跪下。”
宁小将军没有犹豫,当即就曲膝往下,已合上的窗户从缝隙中挤出几束日光,刚好落在她眉眼,将冷冽的线条柔和。
盛拾月这下刚好踹到她肩膀,不由又蹬了几
() 下。
宁清歌终于按照她所想的那样,摇晃了几下又跪稳。
“殿下……”宁清歌示意手中的药,又想往她唇边抵。
可那祖宗腿一转,直接踢向宁清歌手腕,那捏在手里的药顿时被甩飞不出去,就连暂时放在旁边的药瓶也没放过,全被踹飞出去,零零碎碎滚到各处。
“本宫就不吃,”盛拾月眉一扬,露出几分仗势凌人的娇蛮。
地上的药瓶滚动,撞在桌腿上,发出一声响,香气越来越浓,让人有些昏沉,像是掉入樱花林中,被浅粉的花瓣淹没。
抵在肩膀的足,点在宁清歌的锁骨,顺着明晰感触,一下又一下地临摹轮廓。
“殿下……”宁清歌眼眸暗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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