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清晨,在十点终于停息。
榆槐村周围连绵的山脉被雾气笼罩,留下一片雾蒙蒙的灰。
来往的人太多了,记者、当地领导,周围无数的村民,包括看热闹的小孩儿。这么些人将那套老房子门前的土路踩得泥泞不堪,导致好几个人在同一个泥坑处摔倒,一屁股直接坐到地上,惹来不少惊呼和笑话。
也让这出豪门寻子的戏码,划分出一丝滑稽的意味来。
“宴哥,别下去了吧。”杨舒乐坐在车的里侧,脸上带着害怕忐忑,看着周围环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厌恶,说:“反正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我们马上也要出发返程。”
席司宴瞥了他一眼,没应声,也确实没下车的打算。
杨跖在此时打着伞急匆匆跑来,到车门边才想起来雨已经停了,收伞,扒着车门往里望。
皱眉:“有医药箱吗?”
“怎么了哥哥?”杨舒乐关切问。
杨跖怒火一闪而过,“给陈默用的,陈建立伤到了他额头。”
杨舒乐表情一滞,随即僵硬地笑了笑,勉强,“是吗?”说着作势往外边看了看,“严不严重?可这是席家的车,我们蹭车本就来得匆忙,宴哥怕是也没有准备。”
杨跖看向席司宴。
席司宴的目光则看着远处路边坐在石头上的人。
少年身上陈旧的T恤染着干涸的血,似乎还没从这一出突如其来的事件当中醒神过来,表情极冷。不少记者围着他,七嘴八舌,但是他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席司宴收回目光,稍微倾身敲了敲司机的椅背。
司机了然从前面拿出一药箱,递给杨跖的时候叮嘱:“杨少,应急用的药都在这里了,不过还是要视伤情选择要不要找专业人士处理。”
杨跖点点头,拿着东西就转身要走。
无意中和杨舒乐失落的表情对视上,拜托席司宴说:“阿宴,今天我们都太忙了,乐乐就劳烦你看着点他,他从小就最听你的话。”
杨舒乐悄悄看了席司宴一眼,脸色有点发红,重新展开了笑意,“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
“对我来说你一直都是我弟弟。”杨跖揉了揉杨舒乐的头发,转身走了。
杨舒乐忐忑瞄着旁边的人,“宴哥?”
席司宴嗯了声,依旧漫不经心看着手机。
杨舒乐大约是想试探他在这件事上的看法和态度,小声问:“你会不会觉得,杨家都找到亲生孩子了,我还这么心安理得接受杨家的好,霸占了杨家儿子的身份,特别不好?”
席司宴一如既往的冷淡,“你既然心安理得,这种问题就没必要问我。”
杨舒乐眼里闪过一丝难堪,他没能从席司宴这里获得他想要的认同和支持,而席司宴也没打算给。
席家帮忙找到人已是仁至义尽。
不会掺和杨家的私事。
陈默头上的伤,最后
是现场一位女警帮忙处理的。
席家的车离开现场从旁边路过的时候,正好能看见女警蹲在地上,陈默为了配合高度,手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往前倾。头发有点长了,席司宴心想,尤其是陈默听见动静抬头望来的那瞬间,席司宴觉得像是看见了路边的流浪犬。
野性难驯,即便伤痕累累,那双眼睛对着谁都是戒备的,仿佛一个不慎,就会被冲上来逮住咬上一口。
可惜淋了雨,湿漉漉的,反倒可怜。
车子平稳开过。
像在两个完全成长经历,背景身份不同的人中间,隔开一条鲜明的界限。
车内象征着名、钱、权,势。
车外则是民间疾苦,命运弄人。
席家的车,返程的时候车上除了席司宴和司机再没有别人了,杨舒乐还想坐这辆车,遭到了席司宴的拒绝。
他不太喜欢没有分寸的人。
从杨家突然出现一个亲儿子,他也就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路上中途休整。
服务区的人不多。
找了个店简单解决吃饭的问题。
吃完了,司机跟在席司宴的身后从店里出来。
门口处不少人站在那儿,基本都是此次随行来的记者。
“这次可算是捞到了个大新闻。”
“确实,杨家算是绥城有名的富商了,谁知竟然能发生这么抓马的事情。那个找到的小孩儿你们看见了吗?我觉得他一点不像是杨家人,跟人动手那劲头,像有暴力倾向似的,太狠了。”
“话也少,杨家夫妇一直主动搭话,他都没怎么搭理,我看那夫妻俩都挺尴尬的。”
“这一下对比不就出来了,我还在想杨家会不会把另一个小孩儿送回来呢,结果,人大好人,都愿意养。”
“那还用说,杨家那个小儿子出了名的受宠,从小花了大力气培养的,肯定不舍得。”
“陈默?沉默,这名字也有意思,陈家那个女的可能也不会想到会有被发现的一天。”
“那她也赚了,自己亲儿子在别人家养那么好。”
“如今杨家自然会拼命补偿亲生这一个啊。”
席司宴脚步不停,掀了帘子走出店门。
结果在看见靠在门口外面抽烟的男生时,下意识顿了顿。
陈默额头还贴着纱布,他那个位置应该是全听见了,可他却像是不怎么在意。他依旧穿着自己的衣服,T恤和牛仔裤日常且随意,手指夹烟的动作熟练自然,吞云吐雾,侧头给了席司宴一个眼神,隔着烟雾,又很快无所谓转走。
“阿宴,怎么不走?”身后传来杨跖的声音。
那两兄弟出来了。
席司宴抬脚出去,“没怎么。”
下一秒杨跖同样看见了陈默。
他似乎极度不喜欢陈默抽烟的样子,看着他额头的纱布,皱着眉深吸了两口气。直到听见一旁杨舒乐的咳嗽声,才开口说:“找你
半天,你倒好,结果跑出来抽烟。在外面就不说了,回去之后戒掉,舒乐身体不好,爸都不会当着他面抽。”
陈默终于施舍一般给了杨跖一个眼神。
缓缓开口:“我凭什么听你的?”
又看向一旁的杨舒乐,“就凭他?”
“你……”杨跖被堵得说不出话。
杨舒乐在此刻扯了扯杨跖得袖子,接过话,“哥,别这样……”
余下的话席司宴没继续再听,在陈默眼底的冷嘲当中,从他面前走过。
司机跟在后面说:“杨少这人挺不会说话,要我看,这杨家以后怕是有得闹了。”
席司宴没应声。
结果车队即将从服务区离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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