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晋江正版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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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木质发夹光洁如新,时书和杜子涵在昏暗灯火下对视片刻,心中似乎被什么萦绕,一个字都没说。

***

另一头,赵世锐的行辕部队刚升帐,灯火通明!

赵世锐大步从帐外跨入,冰冷铁甲裹挟着风雪,一坐下便问:“谢参谋久等了?”

谢无炽端坐,道:“不久,赵将军大半夜升帐,想必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赵世锐转过脸,才见他脸上有血迹,帐中都是几位他的心腹人士,包括“仇军”先锋宋思归。赵世锐道:“与冯傀直的军队摩擦愈来愈多,他在森州边境骚扰,先来蹭了粮道不说,还要用我茶河的运力,昨日把兵开到了小淮冲一带,有恃无恐,洗掠骚扰。赵某找了冯节度使说事,但……”

谢无炽一言不发,帐中另一位谋士问:“冯节度使又偏袒冯将军?”

赵世锐神色凝重:“冯重山是他幼子,偏袒他情理之中,没想到先父与他同生共死的交情……”

帐中缭绕着檀香,谢无炽撑起身,淡淡道:“冯将军,再有交情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你带兵打仗的能力远胜于冯,但冯是幼子,将来迟早执掌中军,而你是他最大的心腹隐患,岂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和冯傀直,早晚有一战。”

赵世锐一双虎目扫视堂上,阴沉不语。

冯重山近几年来越发居功自傲,性格暴躁,喜用鞭子抽人。赵世锐前去找冯重山禀报军情,冯重山正在听曲儿,盛怒之下一鞭子挥向赵世锐的脸。

这一鞭,就像二十年前那一箭一样,从额头抽到下颌,也抽烂了赵世锐最后的柔情和犹豫。

其他心腹纷纷道:“赵哥,是时候下决定了。”

“这几日,城中的兵马粮草早已准备好,处于戒严。”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恰是凛冬寒冷至极之时,连老天爷都在助我们啊!”

“……”

赵世锐看向谢无炽:“谢兄,东都可曾来信?”

谢无炽:“在下与韩王去了信,倘若开战,韩王必定主战,力保将军。”

赵世锐再问:“那张地图……”

谢无炽道:“已让哨马混入旻族百姓之中,渡过茶河前去打探,防线与驻军与遗民所述的地图别无二致。先让‘仇军’领一万人并分三路,做前锋,趁夜间雪大渡过茶河,绕过防线和驻军,衔枚而动,先烧了对面的粮仓与军资。第一道防线势必集结成兵与驻军夹击前锋队,赵将军便可以挟大军追击,趁机冲乱对方,消灭敌军大部。”

赵世锐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的战略安排。

谢无炽紧接着道:“前锋已烧了粮草物资,冬天雪地难行,供应艰难,夺回大盛府只在须臾之间。”

“好,好好好……”

大盛府,大景龙兴之所,二十年前受辱沦陷,倘若夺回,便是泼天的尊荣与功劳,有一将封侯之功啊。

赵世锐跌坐回椅子里,直视前方,片刻之后才道:“自从签订‘茶河协定’以来,大景已安宁二十载,诸位可知罹患战争时的场景有多残酷?那时赵某不过十岁,随同父亲的军队东奔西走,见的是血流成河、流血漂杵,杀人如麻、尸横遍野。如赵某今天打了这一仗,先开启了边衅,这二十余年的安宁就不复存在,化为乌有,接下来的战火蔓延将永无宁日!”

谢无炽坐在席上,眼下一片暗色,手上不紧不慢地盘着一只珠串,似压抑着疯狂,正静静地看着他。

他身子略为前倾,直视赵世锐,似乎在等到他想要的答案。

这些日子,谢无炽东奔西走,四处谋划,殚精竭虑时不免又拿起了佛珠。佛中有许多偈语:无端起知见,著相求菩提。倘若着相,放大心中的执我,一个念头便能由神堕魔。

“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

赵世锐虎目四巡,大声说:“赵某也有一颗爱民之心!但是……我赵家世代忠勇,谁要是想把我姓赵的赶尽杀绝,我绝不答应!”

说完,赵世锐面露狠绝之意,“刷!”地将一支军令旗牌投掷于地:“杀无赦!”

魔音终于停下来了。

谢无炽的手终于停下,唇边轻轻地笑了一下,神色极其端方正直,站起身。

“在下这就去准备。”

***

房间里,时书坐在椅子上,将发夹放回囊袋之中。

“我确定,谢无炽那枚发夹和这个一模一样。”

杜子涵摇头:“不可能,我队友手工大佬,在这唯一的消遣就是做玩具,谢哥不会还有这种爱好吧?”

时书问:“你队友什么时候死的?”

杜子涵仔细想了想:“我流浪了大半个月认识他,然后一起去信固府屯田,屯了估计一个月,他身体和精神都越来越差。但我当时身体还不错,屯田的将士让他留守在村子里,我和其他人每天照常出去种地。”

时书:“然后呢?”

杜子涵说:“那时候刚开春,种麦子,轮到我夜里守田,我就守了一天一夜才回去,回去时,他已经挂在屋梁上,死了很久了。”

时书后背发凉,盘算着:“当时我也在周家庄跟人学种地,舒康府淮南路的叛乱,许多流民四处奔逃,没有路引也暂时放松了监管——你在流民中,没有看见过谢无炽?”

杜子涵:“没有。”

时书:“那个发夹——”

杜子涵突然想起什么:“哦,他爱做手工,当时农忙闲下来就拿木头和小刀子削,削完偶尔会送给大家,除了发夹,还有别的制品……”

时书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确定他是自杀?”

杜子涵神色古怪:“当然了。你什么意思啊?你在怀疑什么?我确定是自杀,当时有仵作来验过尸,说是自杀。无疑。”

时书心里有点乱:“所以发夹是怎么回事,谢无炽跟我说是他捡到的。难道是送给某个流民,走来走去,落到

了他手里?”

杜子涵面露茫然:“我也不知道,那种民屯,人多混杂,有时候并不知道人员的流动。而且当时以我队友的精神和身体状态……一直想死,我从未怀疑。”

时书捏着发夹:“还有其他细节吗?”

杜子涵思索着,突然道:“哦,那段时间,我怀疑他一直有想自杀的心情,因为他经常催我出门种地去,别照顾他。你也知道,当时是几十个人拖家带口住在一起,有官府的催问,我和他不能时常待在一块儿,我必须去挖水渠种地。”

时书:“嗯嗯嗯,然后呢?”

“后来,他身体不好,实在太虚弱了,也不太见想我,说得了病怕传染给我,一直让我走,不跟他在一起。我当时信以为真,后来才想到,他也许那时就有了自杀的念头。”

时书:“这是在支开你么?”

杜子涵:“也许是吧,他挺依赖我的,之前走不动路,我背他走过很远的路。可能是想照顾我的心情。”

时书:“他是不是还给你留了遗书?”

杜子涵一拍脑袋:“是!那封遗书,他好几天之前就写了放在我房间,我也是后来才找到。书上他跟我说,这个世界上也许不止两位穿越者,让我多加小心。”

“……”

“小心?为什么是小心?”

时书无言地退回了原地,“他和谢无炽对待新队友的看法是一样的,都是多加小心。为什么?难道他们早已遇到过?”

疑云重重,疑云重重。

另外,一个更大的疑惑用上了时书的心头。

谢无炽对其他穿越者都很小心,对杜子涵更是等级分明,那到底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现在虽然明白,他好像喜欢上了自己,但当时在周家庄,时书从山坡上跑下来,浑身的泥,手里拿着鞭子像个小羊倌似的,这也能一见钟情?

谢无炽,无利不起早,他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但是为什么刚认识他,就觉得对自己特别好?让时书一直跟着他,没想过走。

时书搓了下脸,灯光中照着他俊秀干净的眉眼,让皮肤稍微回温。

谢无炽。

在周家庄,救过他的命,从那以后到现在快一年,一直在一起,相南寺他帮过自己,时书就跟着他一起走到了梁王府的流水庵。再去舒康府的路上,那是时书第一次赶这么远的路,路上怕鬼,谢无炽一路牵着他走。到舒康府谢无炽染上疫病,时书昼夜不停地挤在狭窄的柴房照顾他。

梁王的府邸中庆贺寿辰,时时刻刻不见面。

关押御史台,兰台控鹤,时书天天给他送绿豆汤。再到摇身一变,平步青云,代理新政巡视全国各地,也是时书和他走了这山河表里,每日到达驿站后便和他四处闲逛,优游世间。

再到新政罢黜,陪他流放三千里,从飒飒秋雨走到瑟瑟寒风,冰天雪地,陪他一起到了这边陲冰雪中的森州。

只要是认定的朋友,时书就会好好对他,所以谢无炽救过他一次,

他也毫无保留对他好。那时候至今,他和谢无炽都是这么好,亲密无间。

如今,时书被这一只发夹弄得心神不宁,但也不愿意恶意揣测他,想了想说:“不着急,我们先等等,等谢无炽回来了,再问问他知不知情。”

-

风雪一直在下,这几日极其寒冷,风骤雪急,窗外时不时响起狂风呼啸过的凄厉风声,像是鬼魂在嘶喊。

时书坐在院子里烤火炉,额头映着火光,道:“谢无炽怎么还没回来?”

这一两日等他,结果便是:未归,未归,未归!

杜子涵也道:“这也太忙了吧?”

这时,门外走来一位护卫,问:“是谢大人府中吗?”

时书站起身:“是,有谢无炽的消息?”

那人说:“谢大人正在赵将军帐内处理军务,特意让我来说,请二公子放心,这几日好好休息。”

时书刚燃起的希望灭绝了,懒洋洋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护卫说:“不知。”

时书打发他走了,站在院子门口时,只见马路上车轮碾过,军队集结,那些将士们正挨家挨户赶出男人们,道:“你,你你,还有你,都出来,赵将军征发徭役,家中男丁全部出来!”

时书眼睛一动,都准备好出门。没成想将士直接越过他,走到下一家去:“咚咚咚,敲门了,来人!”

不叫我,还是谢无炽打过招呼了?时书索性走到街道中,这些人都是和他去扫过雪道的人,此时,垂头丧气地往外走。不出所料,大冬天被抓去服军役,众人自然心有不甘。

时书正在观察时,人群中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时书猛地叫住他:“宋思南?”

宋思南一身厚重,身姿矫健,果然是他。他走近看时书,笑得大方开朗:“怎么啦?二公子。”

时书也笑着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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