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非白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当时帝王之下主掌朝政的人是她。
她后面也的确说了别的。
柳太守,能力一般。
曹琴笙,可惜了。
其实不是不能用曹琴笙,可后者当时的确没了功名,只有举人身份,至多为荒僻之地的县令,但因为断臂,断的又是能书写的右臂....以当时朝廷律法,难以取用,她又非帝王,如何能违逆司法以偏袒其人?
可当时她也允了柳乘虚的上书,以阁部抵达公文夸赞曹琴笙,也留了退路给后者——若是左臂能行文,可以县令入朝廷之公职。
后来既得知曹琴笙拒绝了。
上书的依旧是柳乘虚。
只是一个人,非神,朝廷诸事繁多,那会她已陷入帝王、朝中三皇子母族还有其他政敌乃至来自羌族的几方压力之中,处处如履薄冰。
到底是有了遗憾。
如今想来.....
她偏头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曹琴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接了太子后面的话。
说:“程院长在为铁屠夫做伪证证明他是红花案真凶的时候,想过其不举吗?”
晴天霹雳。
周燕纾都怔了怔,嗯.....?
这案子是越发深不可测了。
若非罗非白提起,很多人都快忘记这么一个已经被灭口的红花案“真凶”了。
程削脸色发白,未回答罗非白的提问,后者就慢吞吞说:“按尸检跟本官县衙仵作亲自摸脉
() 查看此人身体,可确定如今此人身体有所损伤,已不能行男女之事,本来以为这是当年在红花案抓捕中受伤才如此,似乎也解释了其后来不再对受害者有所施加残暴蹂躏恶行的原因,不足以证明他不是真凶,然而。”()
“此人躲在永安药铺养伤多年,不管是在药铺中的种植药圃还是井下熬药之中所用药方,没有半点是涉及在这一块用药医治的,这完全不符合常理,想必,在场既为男儿的,都懂这多合乎常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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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男子未有一人反驳,反陷入亢长的缄默,倒是那寡妇仿佛找到了自己说话的地方。
“没错没错,说起来咱们儋州可是一个在五子衍宗丸的买卖中过分热门的地方,可惜,有些男人用了也跟没用一样,啧啧....”
罗非白未曾想这位寡妇还能提起这茬,触及隐秘,心里有些尴尬,旁人更是陷入更大的尴尬。
蒋飞樽下意识看下罗非白,眼神跟表情很是古怪。
言洄跟周燕纾都留意到了他的神态。
你看她做什么?
言洄不解,周燕纾不动声色。
江沉白等人无语了:这儋州本地也有属于他们的女版沈安和,论哪壶不提提哪壶,她是真会啊。
气氛尴尬至此,程削已无退路,“罗县令真是擅长栽人帽子啊,哪怕是当年案情论断有误,也是有人在背后设计,本官能力不及,不能辨别真凶,所以....”
罗非白:“他是青鬼之人出身,你是案子执行调查的主官,如今案子被推翻,涉及青鬼邪派的阴谋,以此推罪,按朝廷律法,你既是要背主责——当年朝廷下达公文,你负责此案,里面也提及了未破案既重判于你,如今反查此案,你不仅没破案,还造成冤家案情,造成更大的祭祀案,又在当前祭祀案中不断犯错,处处利于其他嫌疑人,罪上加罪,且大有勾结青鬼的嫌疑,不说太子殿下那边的暗卫侦察是否抓到你勾结青鬼之人的实证,既是嫌疑,如今结合罪名,罢官褫职都是轻的,还得下狱,全族被拘配合调查....程大人,你确定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或者你的族人经得起查吗?”
这种人哪里禁得起差,放纵族人贪污反而是最轻的罪名。
她,也早知道这人,当年就知道一点其族的隐秘,毕竟此前她掌管刑部,朝中百官诸多秘事她都知晓。
“你,确定这个案子之外,其他罪名论断刑罚就不是殊途同归吗?”
“确定要放过当前唯一仅存可以为减轻罪名为子嗣族人谋点退路的机会?”
“咸鱼翻身本就是虚的,鱼早就死了,还翻什么?”
她懒懒散散的,却是字字珠玑。
程削终于崩了,双腿膝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满头大汗。
柳乘虚知道完了....眼底一闪,猛然窜起。
“不好!”
“保护太子跟太子妃殿下!”
“快....”
柳乘虚从腰封下面取出一把纤博的刀片,从背着他跪在地
() 上的程削后面扑袭。()
程削其实是武人,身手非凡,错就错在他背靠着柳乘虚,且心神失守,慌乱不已,完全没察觉到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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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柳乘虚迅速划过此人咽喉后,亦是狠辣非常,在护卫扑上来要拿下他之前,那刀片...
刷!
跟着划开了他自己的咽喉。
热血咕噜噜喷着,他睁大眼,死死盯着罗非白,用了最后的力气挣扎道:“是我做的....败给你....你到底是何人?....你....怎么....”
怎知道这么多事?
可惜,他一动不动。
罗非白站在原地,看着罪魁祸首相继伏法,神色莫名复杂......她留意到柳乘虚最后双目其实是朝着曹琴笙那边的。
此时,太医收手了,看向众人。
“曹山长,没了。”
“殿下,下官实在回天乏术。”
其实他一开始就断定此人救不活,伤势太重了。
早被发现那一丝丝,其实也只是吊着一口气。
罗非白静静看着被盖上白布的曹琴笙,忽然想到了那位被保护着的,现在也没显露的李静婉。
眉头轻锁,她别开眼,敛了眼底的复杂。
——————
寡妇要离开时,眼底都是红的,也用手帕擦着眼泪啜泣着,最后还不忘再问儿子要不要给人送终....
罗非白从假山后面走出,屏退了为难的监察院之人,单独见了这位寡妇,后者一如既往泼辣又伤心,得不到答案就问她送终之事。
结果罗非白开口两句。
“曹琴笙,早就知道自己今天会死吧,他是自己主动入瓮。”
“暴露你,的确是为了保护李静婉。”
罗非白知道——这个寡妇在装。
话多必失。
她在那叭叭的话语中,提到了“读书人”的字眼,其实就是小小的破绽。
什么杀猪的,她其实知道曹琴笙来历。
这俩母子本就在绝境不假,但曹琴笙在帮两人的前提之下也有用其当挡箭牌保护另一个人。
程柳二人是知道一些真相的,比如李静婉,她真的在那小道上遇上那个官员,用脚指甲盖想也知道要么是这个好色官员图谋不轨,她殊死反抗,要么就是她撞上了当日恶事,要被灭口时与之性命相博,曹琴笙出现,最后做了绝杀,救下了她。
可官员在青山学院行的是罪恶的勾当,背后也有一大堆官员相互,若是事发,区区一个平民女子,她要如何脱逃?
他没有办法护住李静婉。
这是他的软肋。
那么作为凶手之一,要怎么要逃避罪责?
既从凶手变成死者。
所以“李静婉”失踪了,也等于死了,作为受害者为后者追查,实则被曹琴笙保护起来。
但官员的死一定会被追查,他顶了上去,作为“唯一的凶手”,最后
() 是不是因此而对山洞之事闭口不言,还是私下也同流合污,未可知,但至少....今日之事,这人是给自己求了一个了结。
寡妇的表情变了,怔怔看着罗非白半响,后噗嗤一笑。
“我就说这里最厉害的,还得是您这位大人,他也事先告诉我,您是最难缠的,可惜,他不能早点遇到您。”
“受困了这么多年,在儋州,始终无人能救他。”
若是没有李静婉,他早就脱身甚至反抗了,但....
罗非白知道曹琴笙的艰难,也知他从始至终的可惜。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寡妇沉默些会,道:“我只知道那小姑娘李静婉一直仰慕曹琴笙,也曾示爱,借着其哥哥的名头,好几次见过曹琴笙,但曹琴笙这人啊....一开始毁在哪里,也从未变过,他太想着别人好了,不愿意耽误别人半分,所以耽误的只是自己,也始终婉拒她。”
“结果,那天小姑娘撞上了那个刚好来找曹琴笙企图游说他附庸恶行的狗官。”
“灾难就开始了。”
后面的不必说。
李静婉被拖累,曹琴笙及时赶到杀死狗官,但狗官是代表柳乘虚等人来游说他的,背后必有追究,他不得已....
罗非白:“也是意外,他不必如此谴责自己,谈不上是被他连累。”
寡妇:“您不知,其实他这些年一直后悔,若是一开始就足够坚定,狠心彻底拒绝她,就不会有后者屡屡造访他,情之一字,辗转摇摆,拿不起,放不下,要不起,是最难的,人的理智跟聪慧乃至意志之坚定在这上面都会丢盔卸甲。”
罗非白发怔,难以反驳,她只知道一切变故始发于这个意外。
纵观全局,没人会在意一个县城小姑娘的生死跟前途。
但有人在意,她的家人在意,而曹琴笙也在意。
他彻底受困于其中,沦为炼狱里的困兽。
“最初救了一个差点受害的女子,他赔上了前途。”
“为了救李静婉,他,赔上了良心跟性命。”
“大人,您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寡妇问得冷静又伤感,罗非白则久久不能答,最后在寡妇离开之前说了一句。
“这世上的人,终究都是有遗憾的。”
寡妇苦笑,转身眼里都是泪。
是啊,有些人登高望远,权倾朝野。
有些人卑贱无名,跌入凡尘。
有些人生来天潢贵胄。
但始终.....人人都有不得已,都有护不住的人,都有悔恨之事。
她这个寡妇是,曹琴笙是,估计这满眼伤感的罗大人也是。
或者,那位太子跟太子妃更是。
她这个寡妇啊.....可会看人了。
“大人,这是他最后留给你的锦囊,他没想过顺从柳乘虚后的结果,但这是最后的手段了,里面记下了真相,也是玉石俱焚的退路,如今,您用不上这个锦囊也解决了柳乘虚,这很好,但东西还是给你吧,留给我也是祸患。”
罗非白若有所思,接过锦囊,问她:“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不太记得,仿佛是....他那个学生被灭口之后的事,那天他喝了酒,静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把这东西给我了。”
“估计那个学生也是他的遗憾吧。”
师生的人生路,殊途同归,何其相似,但都救不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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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走后,罗非白就按住了心脏,扶着白墙,神色痛苦。
病发了。
蹒跚中走了几步,艰难欲找出衣内的药瓶,却是一波一波的剧痛,痛得她手指使不上力。
眼前仿佛再次看到那一片火海。
遗憾之事,不可回头之事。
悔恨之事。
她在欲倒下之前,一人赶到,从后面拉住了她。
柔软贴后背,满嗅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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