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溪背靠青石,开始想之后的事。
卫姜死后,杜圣清也要回来了吧,这个疯子不可能会放过他的。
经历刚才的事,施溪终于明白了云歌的危险。
“怪不得姬玦让我先成圣,再去找杜圣清麻烦。”施溪轻轻呢喃:“杜圣清现在杀我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他说完沉默,仰起头,透过林间婆娑的树影,看天上的那轮明月。
很快,施溪在心里就做出了决定,他得先离开云歌暂避锋芒,至少也要等【化械】结束再回来。
【玄天木】认他为主后,安静躺在他膝盖上,紫色的枯枝,细而轻盈,表面泛着冰冷的寒光。
施溪终于分出心思,来给自己疗伤。
不过他才医家一阶,今晚伤他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不是低阶医家术士可以解决的。他只能简单地给自己止止血,缝缝肉。
施溪咬断自己的一截袖子,把它当成纱布,包扎在左手臂上。腿终于有了点直觉,施溪捡了根木头当拐杖,借力,摇摇晃晃站起来。
“去哪儿L呢?”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跑不了多远,施溪说:“随便找个城郊附近的小村子,先躲着养伤吧。”
施溪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他翻过皇陵这座大山,没有回卫国皇宫,而是反着走,到了另一座山头。
他现在开始想念驴哥了,如果驴哥在就好了,可以驮着他出城。
施溪开始在山林里物色坐骑,可是这里什么大型鸟兽都没有。
农家一阶【万物之言】,能让术士的耳朵变得十分敏锐,施溪闭眼,认真捕捉大自然的声音。
蚂蚁翻叶、老鼠出洞、蜘蛛吐丝,静谧的山林深夜,任何一点细微动静都被无限放大,被听得一清一楚。
“簌簌”,很快施溪捕捉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像是蛇在爬行,腹部鳞片刮过土壤、搅乱草丛。
施溪睁开眼,眼中有些欣喜。
一条蛇的力量不够,但他或许可以命令一整个蛇群,载着他行走!
施溪用木拐点了点地,他弯下身,想先捉起一条蛇看看品种。可施溪低头,看到不远处绿色的藤蔓后,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藤蔓叶子退化后,就会变成用来缠绕、攀附的卷须。如今这一根绿藤,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绒毛般的触须。
它穿梭丛野,势如破竹,四面八方袭来。
施溪神色冷漠,强撑着,使用灵力,御风斩断了一截绿藤!但它们是可以再生的,很快断口处又长出新的芽,继续往前嘶嘶,把他包围。被藤蔓有毒的卷须碰上,不死也伤。
林道尽头,月凉如水。施溪抬头,看到了一个他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柳从灵在杜圣清面前温柔似水,对外却是公认的冷美人。她的裙摆颜色由深至浅,上面深的地方近黑绿,下面浅的地方,则像是一层水之青的缥碧纱。农家圣者容颜不老,
青春永驻。可柳从灵修了农家邪术,遭到反噬,当年那绸缎般如水的黑发,如今跟秋季枯萎的植物一般,泛黄老去。枯燥,弯曲,凌乱。()
失去光泽失去生命力的枯黄长发,让她冷若冰霜的五官,都显得不再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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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从、灵?!
施溪猜到了杜圣清会回来,却没想到,杜圣清来的那么快。
柳从灵现在对施溪的心态也早就不同往日。
当年她正受宠,跟杜圣清浓情蜜意,爱屋及乌,才会怜爱还在襁褓中的施溪。可是如今她容颜逝去,杜圣清只把她当左膀右臂,眼中再无半分情爱。柳从灵对施溪,便只剩杀意。
施溪视线冰冷看向她。
柳从灵在杜圣清面前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她轻轻一笑,开口打招呼:“小世子,好久不见啊。”
施溪道:“你是谁?”
柳从灵装作诧异:“嗯,你不认识我吗?”她笑起来:“何必装模作样呢世子殿下,我知道你有出生以来的全部记忆,你肯定记得我。”
施溪没说话。
柳从灵莲步轻移,淡淡夸赞说:“真厉害啊殿下。你当年骗过了所有人,骗过了卫姜,骗过了我,也骗过了你爹。”
“我就说以杜郎的天赋,怎么可能生下个平平无奇的儿L子。不过,怪就怪你生错了时间吧,偏偏要生在这卫氏王朝的末年。”
施溪懒得跟她废话:“是杜圣清派你来杀我的?”
柳从灵没否认,她叹息一声,惺惺作态:“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你爹也不想杀你的。”
施溪嘲讽一笑。
柳从灵:“我跟踪了你一路。卫溪,从你踏入卫国国境线开始,我就注意到了你。”她轻叹说:“你怎么能和神农院的人狼狈为奸呢?帮着窦玄那群虚伪鼠辈,算计你亲爹。”
柳从灵轻蔑说:“高唐塔前的凤凰低鸣,是【逐日之羽】吧。”
她出生农家,对于赵国、对于农家术法再熟悉不过了。
柳从灵笑看施溪,像看一只被逼到绝境只能等死的幼兽。
“神农院这群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一十多年的事,查到现在。”
她打量施溪的眉眼。
她亲眼看着他出生,一晃多年,当初那个襁褓里奄奄一息的婴儿L,长成这般风华模样。
不得不承认,施溪继承了他父母样貌上的全部优点,就不知道是不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柳从灵叹息说。
“本来为了云歌的计划,你就必须死。现在你还知道了杜郎当年去争抢【扶桑】的事,那就更不能活了。”
施溪讽刺:“什么叫争抢扶桑,你们那明明就是偷。”
柳从灵:“这一者有区别吗?”柳从灵指尖一绕,手腕上出现个白玉镯子来。镯子内部封印一根深绿滕条,根茎相连,叶缠着叶,将白玉都晕染成翡翠色。
天下排行四十的农家神器,【蛊藤镯】。
杀机是神器主人
() 最后的保命招,可是神器本身就有自己的招式功法。
施溪得到【千金】后,因为【千金】受损,一直没有去研究过【千金】的用法。可柳从灵不同,她已经拥有蛊藤镯很多年了,对神器的操纵早就炉火纯青。
柳从灵:“你现在最轻松的死法,是咬一口蛊藤的汁,能顷刻暴毙。你省了痛苦,我也省了时间。”
施溪:“你会那么好心?”
柳从灵:“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柳从灵手指搭在镯子上,轻轻旋了下。
下一秒,数百根蛊藤拔地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鸟笼将施溪锁定。
施溪面无表情,犹如笼中鸟,被囚于此,插翅难飞。
柳从灵走近,看到他左手臂上的伤口,笑道:“你流了好多血啊,卫溪,真浪费。我很久没喂过蛊藤了,没想到第一餐就是卫国的世子,它们真幸运。”
啪,柳从灵拍了下掌。
瞬间,藤条上那些白色的卷须开始生长,不断有白点冒出。施溪的视角,就见那些卷须,像是白色的霉菌,以疯狂的速度繁衍。霉菌长满藤条爬到了地上,跟泡沫一样膨胀鼓起,朝他吞没过来。
施溪厌恶地后退,掌心【千金】变成一把木剑,他砍断了鸟笼的两根栏杆,捂住受伤的手臂,跑了出去。
柳从灵眯起眼睛,看着他手中的剑。不过她并不着急,跟猫逗老鼠一般,步步紧逼。
“你从哪里偷来的武器。”
“卫国皇陵吗?”
“你胆子真大啊,怪不得会受了那么重的伤。”
她耐心耗尽,也懒得跟施溪浪费时间了。柳从灵指尖轻敲了下镯子,瞬间十根蛊藤合一为一,变得粗壮无比,像是一条巨蟒,速度惊人、力量也惊人,追上重伤的施溪。
一甩一圈,缠住施溪的腿,硬生生把他拽倒在地。
施溪摔了一跤,被拖着后退,一路身体摩擦出无数伤口,直到撞上一棵巨树后,才停息。
柳从灵并不是一个喜欢折磨弱者的人。
——但这是杜圣清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啊。
她眼里流露出淡淡的讥讽来。
柳从灵轻轻说:“杜郎的天赋很好,可你娘是个废物,连带着你也是个废物。”
“卫溪,你爹一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儒家破圣了。”
“可你今晚在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像是条丧家之犬。”
施溪他捂住脑袋,缓了一会儿L,才咽下喉咙处的血,清醒过来。
“你爹再狼狈,都不会被人欺凌成这副样子。”柳从灵嘲弄道:“你活着,真是你爹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在被蛊藤困住的瞬间,施溪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逃不掉的,只能和这个女人鱼死网破。
施溪有意拖延时间,抓住她的妒恨,兀地笑了一声,平静道:“你怎么不说,他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污点呢。”
“放肆!”
柳从
灵低斥,眼神冰冷,扬起手臂,一个巴掌就想扇下去。但是施溪抬起手,死死握住了她的腕。他握的是柳从灵戴镯子的那边,蛊藤镯对于施溪来时,无异于空手接刃。掌心血流不止,淅淅沥沥落在地上,可施溪也没有松开。
施溪平静说:“真以为我稀罕这个世子之位吗。”
施溪的脾气一直都很好。因为他喜欢一个人琢磨自己的事,“专注”是墨家最看重的天赋之一。齐国机关城的时候,施溪在旁人眼中,就是个专注而安静的天才。他不喜欢凑热闹,也不喜欢惹麻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施溪嫌吵,可能还会退一步,换个安静的地方继续待着。
如非必要,施溪绝不会主动卷入他人的恩怨里。这是他第一次从心底里对一些人感到厌恶。
施溪断断续续咳血,他在卫国陵寝九死一生,本来就精神紧绷。此刻面对柳从灵层出不穷的追杀,被逼至绝境,反而冷静下来。他沙哑说:“叫杜圣清等着吧,我早晚会杀了他的。”
柳从灵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诞的笑话,弯了弯唇。
“有勇气是好事,但盲目的勇气只会贻笑大方。”
“这些话你留到地底下,说给卫姜听吧。”
柳从灵目露悲悯,看他如蝼蚁,鄙夷说。
“你也配对你爹口出狂言?”
施溪松开了紧抓蛊藤镯的手,掌心血肉模糊。
柳从灵不再犹豫,电光石火间,伸手狠狠掐住施溪的脖子,向前一步,把他摁在乔木上。女人深绿浅绿的衣裙拂过草地,俯下身,长发泛黄枯燥。
她眼中再也没有遮掩,疯狂的妒恨涌现出来。
“卫姜她凭什么怀上杜郎的孩子!她凭什么!”
“你和你娘一起死吧!”
“两个废物!”
施溪说:“你那么嫉妒卫姜,那么我祝你下辈子投胎,能投成卫国的帝姬吧。”
柳从灵神色扭曲。
施溪浑身都是血,脸上有血,下巴有血,脖子有血。黑色衣衫几乎被他的血重新染了一遍,长发也有一块一块的血污,黏在苍白脸侧,狼狈不堪。
他另一只手紧握着【玄天木】,在和柳从灵的对峙中,渐渐摸索清楚【玄天木】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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