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以后,佛子回来了,至于他在那边经历了什么,有没有被刁难,他全都没说,他只是告诉大家一句话,库莫奚人答应了。另外高车也有撤退的意思,柔然人暂时态度不明,他们或许想做墙头草。
众人:“……”
国与国之间的斡旋明明是一件很严肃也很艰难的事情,但怎么从佛子嘴里说出来,就跟讨论今晚吃什么一样简单呢。
屈云灭没想那么多,他只对柔然人的态度冷笑一声:“鲜卑人我必杀,柔然人也一样。”
毕竟对他放冷箭的就是柔然人,而且他们历来都跟鲜卑一丘之貉,哪怕他们投诚了,屈云灭也不想要他们。
萧融坐在一旁不吭声,他想到了几个月之前他对地法曾说过的话,他说过屈云灭不会停止于此,但那时候他以为是要等到屈云灭称帝了,屈云灭才会挨个的收拾这些草原部族,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意外来临的这么快,柔然人的一个决定,就加速了自己的死期。
想想此时还在留守陈留的地法曾,萧融摸了摸鼻子,想着过完年或许就能把他派出来了。
而在他走神的时候,虞绍燮问佛子,库莫奚人交了什么做投名状,毕竟这是一个偷袭计划,如果不是无比确定库莫奚人加入了自己这边,佛子也不可能将需要他们掩护镇北军的事说出来。
弥景闻言,从袖中拿出一卷羊皮来,他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大家把脑袋都凑过去,最后还是萧融先看出来了这是什么东西:“城……城防图?盛乐的城防图?!”
弥景:“是盛乐的地图,至于这些画了标记的地方,这是库莫奚人多年来暗中观察的结果,他们的人每一次进城,都看到这些地方有重要部署,但如今不一定还是这个样子,所以我们也只能将其作为大致的参考。”
众人:“…………”
虞绍燮叹为观止:“所以他们一直都对鲜卑有异心,他们这是想把盛乐城占为己有啊!”
屈云灭:“不。”
大家一起看向他,而后者赞赏的点点头:“他们这是要为先皇族复仇,不错,勇气可嘉,就是脑子不太好,宇文部的残暴比之慕容部,完全就是半斤八两,这种主子有什么可效忠的。”
一脸可惜的摇摇头,没听到任何回应,屈云灭还疑惑的看向其余人:“你们怎么不说话?”
众人:“……”
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尴尬的几秒钟过去,简峤突然出声:“可是如何才能确定这真是盛乐的地图,万一这是假的怎么办?”
盛乐又不是金陵,外国人装成商队就能混进去了,盛乐是对中原关闭大门的,任何企图接近他们的中原人都会被原地斩杀,大军没来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
闻言,其他人也陷入苦恼之中,而这时候,弥景摇了摇头:“简将军且放心,这的确是盛乐的地图。”
公孙元不解:“你如何能确定?”
弥景:“因为这图上的地点与
我九年前所见相差无几,若有细微对不上的地方,也可能只是这九年间出现了一些变动。这图可以为镇北军接下来的行动带来助力,但大王与众将军也不能完全照这图行事,库莫奚人说得对,只能当个参考罢了。”
你九年前就来过盛乐?!
一瞬间,在场的好几个人都在心里震惊的说出了这句话。
但大家都知道,雍朝南迁之后,弥景固守遵善寺的那两年于他来说是心中永远无法过去的阴影,但凡有点眼力见的,就不可能在这里揭弥景的伤疤。
大家默契的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反正知道这地图是真的就行了,屈云灭因为刚刚一直没人理他而感到不快,如今看到这些人如此照顾弥景的情绪,他更加的不快了,他甚至忍不住的想,怎么一个两个全是这样,佛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人人都对他这么好啊?
可是他到底没有故意的去刺弥景,他也同样安静了下来。
屈云灭已经拿走那地图详细去看了,萧融一直盯着他,见他真的没有意气用事,萧融抿嘴笑了一下,然后他转过头,趁着屈云灭没注意,立刻抬起双手,给弥景比了两个高高的大拇指。
他笑着露出几颗牙齿,哪怕是最看不懂脸色的人,如今都能看出来萧融的意思:佛子,你真有本事!
而佛子静静的看着他,同样回以客气一笑,只是他心里想的是:谢谢,你也是真没出息。
……
等屈云灭拿着地图重新转身,萧融瞬间恢复正常,他云淡风轻的站在那,任谁也看不出来他刚刚做了什么。
*
说实话,这地图对此次偷袭行动的助力没那么大,因为关于城墙上的薄弱点,这几天靠着派出去的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大家已经锁定了几个位置,而潜入之后的屈云灭根本不需要地图,他只要一直顺着城墙走,尽量在不引来敌人注意的情况下,到达北门,然后杀光北门的所有守卫,放自己人进来就行了。
至于进来之后怎么做,那当然是一路杀穿出去,盛乐的皇宫也没什么特殊的,跟其他皇宫一样,它也在盛乐城的最中心位置上,所以不管有没有地图,他们都找得到地方。
就是有了地图之后,能找到的更快一点。
这地图的真正价值还是在于它证明了库莫奚人的决心,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鲜卑大势已去,就库莫奚这点人也不可能同镇北军抗衡,如何选其实就像是弥景脑袋上的虱子,完全明摆在那里。
……
然而同样的情况历史上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做出正确选择的人,其实很少很少。
因为人都有侥幸心理,人都有骨气,绝对理性在人性当中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从降生在这个世上的第一天开始,人就已经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影响了,来自生物的本能促使着人向上爬,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做出想要更多的决定,拥有的越多,就越难放弃手中的东西,如果学不会放弃,那就只能拼命到最后一刻,即使半途就知道自己错了,即使已
经明白等在眼前的结局是什么,可他们宁愿壮烈的死,也不愿意卑微的活。
宇文部是这样想的,慕容部的想法,外人还不知道。
而库莫奚人,很难说他们到底是吸取了宇文部的教训,还是他们觉得能报仇就足够了,至于自己做谁的附庸都没关系。
生死一事,本来就没什么对与错,因为非要给已死的人一个价值评估的都是其余的活人,他们的评说只有他们自己看得见,死去的人不会在乎,他们已经付出了该付的代价,而在这不公的世界,唯一公平的就是生与死,人人都拥有一条命,人人能抵上的,也只有这条命。
…………
在弄坏了六根毛笔以后,萧融总算是做出了一个成功的成品,他怕吹不出来丢面子,所以每回试吹他都会跑回自己的营帐去,这回终于成功了,他立刻背着手,屁颠屁颠的来找屈云灭。
屈云灭在磨他的雪饮仇矛,磨两下,往上面洒点水,然后接着磨,有时候他还会调整一下角度,眯着眼睛看银白色的矛尖是否平整,屈云灭的眼睛大约已经突破了视力表,别人看不见的小瑕疵,他却是一数一个准。
萧融:“……”
所以当初在螭龙剑上留下划痕,不是他手艺有问题,而是时间上来不及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萧融原本想着一定要跟屈云灭算螭龙剑的账,但一来到军营,他自己就把这事给忘了,如今虽然想了起来,可明日屈云灭就要重新出征,这回没有行军做缓冲,从他骑上那匹战马开始,这场大战就已经拉开了帷幕。
抿了抿唇,萧融悄悄过去,站在屈云灭身后,见他没有发现自己,萧融拿起做好的哨子,用力对着哨子吹了一下。
清脆悦耳仿佛小鸟啼鸣的声音从屈云灭背后响起,但他根本没有被吓到,他只是不明就里的转过头,看了看萧融手里的东西:“你忙了这几天,就是做这个东西?”
萧融拧眉,不满意他这个反应:“我吹的这么响,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屈云灭:“你进来半天不动也不出声,雪饮都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融:“……”
他嫌弃的看着屈云灭:“大王还是称它的全名吧,叫一柄武器雪饮……听着太怪了。”
屈云灭又把脑袋转了回去,他继续磨,顺便对萧融说:“我的武器,我就要这么称呼,只要是我的,我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萧融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片刻,他又拿起那个哨子,一边抽/动哨子内部的竹条,萧融一边往里吹气,和刚才不一样的鸟叫声又传了出来,而且悠扬婉转,调子一会儿一变,萧融吹了个过瘾,然后绕到屈云灭面前,把这哨子放在手心里,递给屈云灭。
他说道:“这叫鸟哨,吹出来的音调和鸟叫几乎一模一样,没人分辨的出来,而且这东西声音大,你可以用它来跟其他潜入的将士联络,也能用这个提醒外面的人,告诉他们是动还是停,用着也很简单,三短一长听起来正好就是伯劳的叫声。
”
说着,萧融还给屈云灭演示了一遍。
演示完,他又把鸟哨递到屈云灭面前。
屈云灭看看这东西,他没有立刻接,而是拿起一旁的汗巾擦了擦手,然后才捏起这细小的竹竿。
端详了一会儿,屈云灭把鸟哨放到唇边,他没抽/动里面的竹条,直接就用力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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