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室里,他在听到段若对署名的提议时,目光中也闪过了一丝惊讶。
所以在书里,段若应该一直是段若,不曾有过段落。
想到这里,池雪焰忽然笑起来。
他好像在下意识收集贺桥身上出现的线索。
如同一个行走在谜题中的探索者,带着一种新奇且愉悦的心情。
这段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一千零一夜,比周末时在手中旋转变换的魔方,比那本被他草草翻到结尾的侦探小说,都要有趣得多。
蹦极下坠时的心跳,恐怖片里随时可能出现的惊吓镜头,或哭闹或听话的小朋友,每一颗状况不同的坏牙……这些都是池雪焰喜欢的未知。
他从小就迷恋未知带来的不确定性。
而贺桥的出现,为他带来了一种更神秘的未知。
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未知与冒险。
池雪焰想象不到任何一种可以与之相比的替代品。
所以,在这份已经可以迈入貌合神离阶段的协议婚姻里,如果有一样东西会让他感受到无法拒绝的本能吸引,那就是贺桥带来的许多尚未讲完的故事。
……他似乎真的很像一千零一夜里那个爱听故事的国王。
不知道下一个故事,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看起来是没什么机会了。
贺桥现在应该独自待在新房里,享受着终于拥有的自由。
池雪焰这样想着,走向自己住了好些年的房间,准备洗漱睡觉,迎接新的一天。
周二到周四,他回到婚房住,继续跟贺桥保持相敬如宾,白天各自上班。
周五他又回到自己家,周六去听苏律师大倒感情的苦水。
最初这项活动是在大排档或酒吧进行,后来池雪焰实在腻了,就时不时换个花样,打球、逛鬼屋、海钓……尽量让两个人都能从这项频繁举行的活动中获得一点乐趣。
微有风浪的海面上,漂浮着一辆小型游艇。
船长盯着方向,后面的池雪焰一边很不走心地等鱼上钩,一边听旁边的苏誉长吁短叹,旁边的桌台上放着酒。
苏律师情真意切:“我还以为会跟她走到最后的。”
池雪焰淡定戳穿:“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不一样,连你都结婚了老池,你知道这事给我多大的震撼吗?而且我还是伴郎,一天下来,搞得我都想结婚了……”
自从婚礼后,苏誉就开始管他叫老池,据称是为了体现一种全新的身份。
池雪焰不跟失恋的人计较。
在海风自带的噪音里,这点交谈声完全吓不走鱼,苏誉甚至让船长放起了符合他心情的音乐。
反正他们本来也意不在鱼。
但鱼却接连不断地主动咬钩。
池雪焰刚收起一杆,口袋里的手机蓦地响起。
来电人是两天没见的贺桥。
他有些意外地接起。
旁边,苏誉的长篇大论不停地被晃动的鱼竿打断。
“怎么又来了,好烦,靠!我的酒要洒了!老池快帮我拿着点——”
电话接通的瞬间,贺桥认出了苏誉的声音,也听见模糊的环境噪音。
同时还传来一阵迷离的音乐声。
以及,酒。
什么“又来了”?
被他叫住的池雪焰,声音飘远了一点,带着几分无奈:“跟你说了别用玻璃杯,非要用……”
他帮苏誉扶住了酒杯,又将注意力放回电话上,随口对贺桥解释道:“我在钓鱼。”
贺桥有一瞬间的默然,条件反射般重复道:“钓鱼?”
这通电话里传递出的种种线索,让这句“钓鱼”听起来实在不太像它的本来含义。
“对。”池雪焰的语气很坦然,“找我有事吗?”
贺桥收敛思绪,道明来意:“诊所对面的写字楼可以入驻了,下周一开始正式在那里办公,周日会有一个简单的乔迁仪式。”
池雪焰工作的地方就在旁边,他理应告知一声。
万一对方想要出席乔迁仪式。
紧接着,贺桥听到一声懒洋洋的回应:“还挺快,恭喜。”
池雪焰果然对此没有兴趣,直接无视了这句话背后潜藏的邀请。
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悠闲,似乎并不急着去做别的事。
所以贺桥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你还记得小黄吗?”
“记得。”池雪焰调侃道,“小黄老师。”
“公司里的同事也都这样叫他,很少有人叫他的全名。”
下一秒,池雪焰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为什么?”
“因为他叫黄慢,快慢的慢,听说是因为父母都是急性子,就希望儿子性格稳重些。”贺桥娓娓道来,“结果稳重过了头,连讲话都变得很慢。”
“一旦有人叫他全名,他的反应会变得更慢,像电量不足的机器人,仿佛被名字诅咒了。”
他说的时候,池雪焰忍不住笑了出来,轻声问:“真的吗?”
“我也没有亲眼见过,我猜是真的。”贺桥说,“音乐部的同事让他做部门代表在仪式上发言,所以黎秘书告诉了我这件事。”
在他平缓的叙述里,电话那端的笑声像一片羽毛,轻盈地卷在电波与信号中飘来。
“你刚才说……乔迁仪式在周日?”
“嗯,在下午,我家人应该都会过来。”贺桥礼貌地征求他的意见,“你想出席吗?”
这次,池雪焰答应得很干脆:“好,明天见。”
看不见的羽毛忽地漫过耳畔。
所以他也温声回应道:“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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