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婳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
赵悦琳今晚上播穿的是一套杏黄色的西装套裙,晃得她有点眼晕。
施婳不疾不徐地起身,跟着她走到茶水间。
赵悦琳容貌昳丽的脸上难得挂着违心的笑容,开口也算客气:“我听说蒋岚委托你代她推进贺家那位的专访,你刚毕业,资历尚浅,我跟你坦白讲吧,我和蒋岚的纷争已久了,小施,你何必给人当枪使呢。”
施婳在职场向来谨言慎行,赵悦琳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势,她也不买账,只平静道:“这些我不清楚,只是做好领导安排的工作罢了。”
赵悦琳正红色的唇扬起,眉眼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高傲骄矜:“这样吧,你答应我别再插手这专访,我承诺向台长举荐你回联播组,你去年不就在联播组实习的么?”
施婳纤长的眼睫轻轻嗡动,继而轻哂了一声,眸光流转,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当初这位台花在她实习期结束前,千方百计散播于她不利的谣言,致使领导最后安排她进了午夜时段。
现在却大发慈悲要举荐她?
施舍么?真是有趣。
施婳这么一盯,竟把赵悦琳盯得有些心慌。
她完全猜不出平日里看起来软柿子似的施婳在打什么算盘。
半晌,只听施婳不咸不淡地说:“不必了吧,我挺喜欢午夜的氛围,就不烦劳赵老师美言了。”
赵悦琳看着她泰然离去的背影,气得直翻白眼。
她本来盘算得好好的,就算把施婳调回联播组,以她的资历,头两年不过当个备选带班。加之她成了自己的下属,还可以使唤使唤,借此好好磋磨她一番。
却不料,施婳竟然这都不上套。
真是不识抬举。
……
施婳根本没把赵台花这个显眼包提出的“交易”放在心上。
她一直在犹豫究竟如何跟爷爷张口。
下班回到老宅,爷爷早已歇下了。
她不得已次日起了个早,洗漱过后便来到餐厅,在老爷子身旁坐下,低垂着眉眼,话已经到了嘴边,却难免有些支吾:“爷爷,我有件事要和您坦白。”
刚用过早餐、正准备服药的贺老爷子大早上见到施婳,笑得慈眉善目,声音沙哑而和蔼:“小囡,怎么一副严肃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施婳艰难启唇:“爷爷,其实我和贺珩前不久已经分开了,对不起,我应该第一时间跟您说,但……”
这话一出,老爷子俨然万分震惊,端着水杯的手明显颤了下。
施婳顿住几秒,看着老爷子苍老瘦弱的面容,内心愈发不忍。
但事
() 已至此,实在不能拖了。
她心一横:“爷爷,我和贺珩实在没有缘分,对不住您对我的厚爱,但我永远是您的孙女儿,我会一直留在老宅陪着您的。”
贺老爷子脸色阴沉,他瞧着施婳泛红的眼眶,只觉得她如此郑重不似作假。
他伸手捂住口鼻,发出沉闷的两声咳嗽,眉心蹙起,声线变得凝重,笑意也尽数敛起:“到底出了什么事,是阿珩这小子让你受委屈了?你老老实实同爷爷讲,爷爷替你做主。”
施婳嗓子眼像是被糊了铅,哑然无声。
贺珩……到底是贺爷爷唯一的孙子。
她默然垂着颈,显得渺茫无助。
餐厅内气氛一度僵持。
还是一旁正在给老爷子备药的管家荣伯笑呵呵地打了圆场:“小两口朝夕相对,偶有摩擦也是难免,老爷子您先别动气,还是叫阿珩少爷回来问清楚怎么回事才好。”
施婳紧抿着唇,没再言语。
以她的身份,实在做不到在爷爷面前数落贺珩的不是,还是等他自己回来亲口解释为好。
荣伯在贺家伺候了几十年,人情世故最为通达。
他约摸是看出了施婳的为难,善意劝道:“老爷子,您看婳小姐还得上夜班,都有黑眼圈了,快让她先回屋歇着补补觉吧。”
贺老爷子一向疼惜施婳,闻言果然放了人。
施婳离开后,老爷子的脸色一沉再沉,他刚喝完药,便将药盅重重掼在桌上,怒不可遏,呵斥:“这混账小子!老荣,赶紧叫他给我滚回来!”
……
往后的两日,老宅风平浪静。
施婳听说贺珩是回来见过爷爷了,但不清楚他具体是如何解释的。
爷爷也没再找她,她只当事情暂且搁置不提。
毕竟她与贺珩在爷爷面前一直是感情稳定的状态,爷爷又特别希望她能够成为自己的孙媳妇儿,老人家一时间无法接受,也是难免。
只要订婚取消了就好,给贺爷爷多些日子消化,她再去哄哄,应该就没事了。
然而直到礼拜六清晨,熟睡中的施婳被楼下热闹的鞭炮声吵醒。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翻身下床,推门出去,才发现事情与她的理解简直大相径庭——
照顾她起居的连姨一大清早便是忙忙碌碌的架势,见施婳起来了,立刻眉开眼笑:“小婳,这么早就醒了?你睡得晚,要不要多睡会儿,我待会儿喊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化妆更衣的。”
“?”施婳一头雾水,心下预感不妙,“更衣?更什么衣?”
连姨愣了下,旋即乐了:“你这孩子,是不是睡懵了,今天是你和阿珩少爷订婚的好日子,高定礼服店前儿已经把你那件订婚服送来了。”
“……”施婳愕然失色。
连姨转头便去忙活了,留下她怔怔僵在原地,足足僵了一分钟,才扭头回屋颤着手焦急拨下贺珩的电话。
一连打了四五个,他根本不接。
施婳心急如焚,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水岸公馆。
水岸公馆是贺珩一家三口长期在住。
听筒里的等待音响了很久,终于有人接起。
“喂,这里是贺璟洺先生府上,请问您是?”
施婳听出是女佣阿宝的声音,她疾声开口:“阿宝,我是施婳,你们少爷在不在家?”
阿宝愣了下:“少爷不在……施小姐,您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吗,需不需要我叫夫人下来听电话?”
施婳脸色发白,语气也很生硬:“不必了,麻烦你替我转告伯父伯母,我于半月前已经明确与贺珩分手,伯母想必也知情。他欺瞒爷爷至今,希望他今日真能担得起这份责。”
说完,施婳“啪”的将电话撂了。
她瘫在沙发上,胸口起起伏伏,委实被气得不轻。
贺珩是疯了么,不知道他究竟怎么同爷爷说的,订婚宴竟然没有取消?
那宾客岂不是稍后就会陆续登门了。
施婳心烦意乱,根本无心妆发,只草草梳洗就下楼找贺爷爷去了。
结果却被佣人告知,爷爷一大清早就在荣伯的陪同下去雍和宫上香了。
说今天是大吉之日,要给孩子们求个好彩头。
施婳的心沉到谷底。
在屋里静默了好一阵后,她嘲弄般扯了扯唇角。
她还真想看一看。
贺珩今天,究竟是要唱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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