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奇怪道:“怕什么?”
“怕我,”他缓缓抬起眼来,漆黑的睫毛下有深邃的影,“这么能忍的人,不可怕?”
她不知道谢行川怎么会这么问。
“为什么可怕?”
她摇摇头,说:“这对于爱你的人来说,只会心疼。”
他那一年,并没有选择。
不忍,会死的。
谢行川眼睫一颤,抬起视线看她,简桃说的是实话,因此坦荡回视,半晌后,她才将水杯推了过去:“还得感谢那时候的谢行川,否则,也许我就看不到现在这个你了。”
她说:“喝了睡一觉吧,醒来就会好的。”
醒来就会好的。
在他往年岁月中从不会有这么自欺欺人的想法,因为他知谢益放权给薛兰,因此醒来仍旧是相同模样,薛兰仍旧装作为他好,实则将他完全摧毁也在所不惜,从不心慈手软地从内而外地想将他变成一个废物,不会有丝毫的攻击性。
但这一次不同,他躺下时手中握着简桃的手腕,蜂蜜水甘甜的余味仿佛仍存留在口腔,他给了年少时的自己一个交代,母亲想必也能安息。
往事已了,这次他想,会好了。
*
次日一早简桃还有通告,推不掉,不过下午的她暂时延后了,只为早些回去,看谢行川的状态怎么样。
他的恢复能力远超出她的预料,等她拉开门,他已经靠在老板椅里晒太阳了。
以往谢行川的漫然总是带了些有意为之的模样,不过此刻却半闭着眼,手指扣在硬壳书页上,隔几秒便轻敲一下,眼睛也全然闭上,侧脸鼻梁被勾勒得愈发高挺,状态轻松。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由内而外地松弛。
不过也是,一直想做的事完成了,将那一点点的失落排出身体,就只剩满足了。
“吃早餐了吗?”她问,“你几点醒
的?”()
他很明显听到了,但不知是在摆什么谱,嘴角都没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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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桃走近,拨了下他那硬壳书,“干嘛不说话?”
“在冥想。”
一天天装神弄鬼的。
“冥想什么?”
似乎正等她问出这个问题,谢行川坐起身来,刨除其他所有元素,他浸着光懒洋洋靠坐在椅背上时,确实有股神祗再临的气场。
“昨天我问你怕不怕我,你说什么?”
“我说不怕啊,”简桃道,“我觉得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能有那样的想法不多见,能扛到现在挺厉害了,况且也只是保护自己和自己该有的东西而已——”
谢行川:“不是说这个。”
她莫名其妙:“那是说什么?”
谢行川扫她一眼,终于舍得给出些提示:“你说,爱我的人只会心疼。”
……
一瞬间回忆涌进脑海,简桃头皮发麻恨不得当场失声。
是她说的吗??真的吗??她怎么会说这么肉麻的话??并且还说给谢行川,并且他为什么还把这句当重点听啊??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但谢行川看样子已经完全飞起来了,伸手拿了个她带来的沙律包,挺惬意地咬了半口,“你那意思是,你爱我?”
“……”
简桃人死了嘴还硬,想也没想就立刻开口道:“怎么会,我瞎了吗?”
谢行川:“…………”
他把咬了半口的沙律包放回去,兴致全无。
“不想吃了。”
简桃心说你这几岁小孩儿啊,吃个面包还得哄着你是吧。
房间内又安静了会儿,插科打诨的时间过去,她这才进入正题,“不过,你后面是怎么计划的?”
谢行川看她。
简桃说:“我以前以为你醉心拍戏,后面怎么着还得多拿点影帝什么的,但看现在这个情况又像不是……”
他像是笑了下,道:“谁跟你说我爱拿影帝了?”
“还有人不爱这个?”她说,“你不爱这个你干嘛拍电影?”
谢行川的眼神暗了暗,又像是还对她刚才的话还在气头上,掀了掀眼睑道:“你说呢。”
“我说?说什么?”他这语气不太对劲,简桃抬眼,逐渐吐出个不大可能的猜测,“难道因为我?可我不是在你后面进圈的吗?”
他抄手:“再想想。”
她站在原地,差点都快回忆清楚高二那年最爱吃的早餐。
“想不出了,”简桃说,“我也没特别爱看电影啊。”
见她确实毫无所知,他略作提示。
“大一,江蒙问你有没有跟我经常见面。”
她想得都快冒火了,正想问他能不能直说,电光火石之间,和江蒙的微信语音跃入脑海——
那天正是周末,她参加学校举办的一个什么活动,江蒙突然发来消息,问她能不能给谢行川带句话,她才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络。
彼时的江蒙诧异,语音问道:“你们不是一个大学吗?难道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那会儿正对着某个明星的广告牌,好言好语地回复:“一个学校十几个系,几十个班,他得是大明星我才能时时刻刻看得到吧,不然过两年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
……
无意之间一句笑谈。
同年十月,谢行川《深空记忆》刷新影史最高票房纪录,红极一时,横空出道。
她终于能再看见他,在所有场景的每一个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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