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跟着两个随从,此时正垂首跟在他的身后。
傅怀砚淡漠的目光看了看明楹拽着自己的袍角。
明楹顿时就撤了手,干巴巴地想要道歉,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垂下眼,“阿,阿兄……不,太子殿下。我方才不,不是有意的。”
她余光中看到傅怀砚整了整被自己弄乱的衣物,她幼时一向喜欢漂亮的东西,面前的这个漂亮的太子殿下也不例外。
明楹怕他因此气恼,缓解了一下自己刚刚的紧张情绪,从自己的小布袋之中拿出几块用油纸包裹起来的糖,递给他。
“太子殿下,给你。”
明楹双手合十,“刚刚的事,殿下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的爹爹?我,我会挨训的。”
她眨了眨眼睛看他,又很小声地问道:“还有……不要生气好不好?”
傅怀砚没接她手中的糖,只是低眼看她,随后轻声说了句无事。
明楹闻言,有点儿气馁地垮下手。
傅怀砚说完却又没走,抬手理了一下她刚刚散乱的头发,手指碰到她发间的毛绒绒的小球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将她手中用来蒙眼睛的布条抽走,声音似玉石相撞:“庭院中多是山石流水,以后不要蒙着眼睛。”
明楹的手腕还伸在半空之中,傅怀砚俯身将手中的布条缠
绕在她的手腕上,打了一个很好看的结。
绸缎柔顺的触感在手腕间交错滑动,而他的指尖并未碰到她的丝毫肌肤,一点儿都没有逾矩。
傅怀砚低着眼睫,又接着方才的话道:“当心摔倒。”
他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在这里久留的意思,毕竟他前来明家也不过是为了前来找明峥罢了。
所以他疏离地与明楹道别,随后转身往前走去。
明楹站在原地,手中握着被油纸包裹起来的糖,感受到粗粝的感触被她握在掌心。
她看着那个颀长的身影远去,隐在漫天的雪地之中。
傅怀砚尚且年少时,远比现在的模样要更为符合传说中的那个白璧无瑕的太子殿下。
明楹年幼时,所学的那些溢美之词,都可以加诸在他的身上。
梦中的画面倏而转过。
明楹醒来的时候,有点儿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头顶的帐幔,这才后知后觉地知晓现在还在春芜殿中。
溯洄的记忆好像是尘封的旧物,每拿起一件都簌簌而落一地的灰尘。
她当真很少会想起从前少时的回忆。
只是觉得对于自己现在的境况来说,反而是一种残忍,两相对比之下,反而是诸多烦扰。
但是她没想到方才入梦想起来的回忆,居然是关于傅怀砚的。
大概是这个人这段时间周而复始地出现在自己的周边,就算是想忽略都很难,梦中梦到他,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稀奇事。
明楹起身坐在床榻边,才发觉自己的喉间好似有点儿干涩,她轻轻皱了皱眉,下榻用了一点儿茶水。
茶水清苦,却也稍微缓解了一些自己喉间的涩意。
明楹后知后觉地抬手抵了抵自己的额头,发现好像确实有点儿烫。
近些时日天气多变,乍暖还寒,得风寒的人也有不少。
明楹用浸湿的帕子覆在自己的额头上,觉得自己的脑中昏昏沉沉的,看了看放在床边的氅衣,走过去摸了摸之前被清洗过的地方。
已经干了。
明楹原本是准备今日就送去东宫的,只是因为现在突然好似有了一些风寒的症状,想了想还是作罢。
她稍低着眼,将原本挂在臂间的氅衣又挂了回去。
*
翌日。
坤仪殿中平时其实并不常有人前来,皇后素来喜欢清静,寻常的皇子公主也并未要到坤仪殿中晨昏定省,是以寻常往来坤仪殿的人并不多,至多是一些掌管宫中内务的女官,又或者是些前来问询关于典仪事宜的礼官。
显帝也很少前来坤仪殿,一来皇后与他不睦已久,二来显帝更为喜好年轻的美人,是以寻常就算是有事,也只是差遣李福贵前来,并不会自己亲自前来。
今日前来坤仪殿的这位,却确实是个稀客。
女官看了看面前的人,躬身行礼道:“霍都尉,烦请稍等,奴婢需回去禀告皇后娘娘。”
身穿戎装的
武将连忙回以躬身,忙说了几句不敢,“麻烦了。”
这位霍都尉正是霍离征的伯父,早前一直受幼弟所托,说是离征这孩子一直都无心成家,原想着是在边关没有遇到合适的,现在来到上京城,若是遇到什么能愿意来边关的姑娘,离征自己也愿意的,就早些定下来。
霍离征年至弱冠了,一直都还是孤家寡人,自然没少在家中被念叨。
甚至就连过世的祖母都被搬出来了,都不见霍离征有什么所动。
霍都尉毕竟不是他的亲生父亲,知晓劝可能也劝不动了,便也没有什么再劝的意思,便也睁一只眼闭只一眼。
谁能知晓,这小子不声不响的昨日突然回来,跪在霍氏宗祠前就说了几句石破天惊的话。
真是差点儿没把霍都尉给吓到。
自家这个侄子难得开窍,纵然是腆着老脸,自然也是要前来坤仪殿一趟的。
霍都尉局促地在原地搓了搓手,还是没想到自己那侄子所说的十一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是武官出身,向来不喜欢宫宴之中那些弯弯绕绕的,喝酒都是一小杯一小杯的,实在没劲。
所以也只是知晓从前那位国子监祭酒之女入了宫闱,前些时日又被认了回来。
谁能成想,就是前去明府赴个宴的功夫,自家侄子这个素来油盐不进的人,居然就这么开窍了。
霍都尉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感慨万分。
他在坤仪殿外并没有等很久,过了还没有多久,坤仪殿的女官就温声唤他进去。
霍都尉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踏入殿中。
他进殿还未见到皇后,就先行礼道:“臣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默了片刻,随后唤他免礼,面色颇有些复杂。
她自然是知晓面前的人是谁,霍离征的伯父,今日前来坤仪殿,她大概也是知晓前来的意图。
霍离征虽然日后要前往边关,但是他少年成名,才不过弱冠就有功名在身,日后也是前途无量,若是不知晓自己儿子的心思,这桩婚事,她原本应当是喜闻乐见的。
毕竟明楹这孩子实在是乖巧又出挑,她自然也有私心,要为明楹选个出挑的夫婿。
只是皇后哪能不知晓傅怀砚的秉性。
他对杳杳的心思,只怕是由来已久,他自己又想清楚了,她自然不会再多加阻拦。
但要说撮合,她必然是不希望日后傅怀砚与明楹的声名都有损,是以也谈不上。
但她就这么一个独子,自然也希望他可以得偿所愿。
现在还当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进退都是相悖。
皇后以手扶额,心下叹了一口气,面上却还是如以往一般的雍容华贵,只缓声问道:“都尉今日前来坤仪殿,是为了何事?”
霍都尉有点儿惶恐的低下头,似乎是想了一下措辞,随后开口回道:“回禀娘娘,微臣今日前来,是为了小侄霍氏二郎霍离征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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