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很轻,在张氏的咳嗽下就更为微不足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时的前厅之中却又极为明显。
张氏哆嗦着手指向傅怀砚,哑着声音对明德元道:“就是他,方才——”
张氏并不经常前去上京,但是明德元,却是邺朝四大氏族明氏的家主,朝中所有权贵的面孔,他自然是认识的。
他方才心烦意乱,只看到了明楹,并未留意到站在她身后的人,此时抬眼看到傅怀砚,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神色的时候,忍不住面色忽变。
“太子殿……”明德元失神,“不,陛下。”
张氏刚刚没有说完的话短促地咽回了到自己的喉咙之中。
她的脸色,一瞬间门甚至比面上抹着的粉还要更为白。
她耷拉下来的眼皮此时猛地抬起,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傅怀砚此时面色带着笑,可是漆黑淡漠的瞳仁之中却又没有什么具体的情绪,看不出丝毫的笑意。
他指尖抵住雕刻着佛陀的檀珠,下颔很轻地抬起,“嗯?明大人原来认得孤。”
张氏愣怔,因他的应声,脑中几近不能思考。
她毕竟年岁大了,此时扶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着,腿下几乎是瘫软的。
方才有人大言不惭的时候,她也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开口的人居然就是新君!
不是传说中的这位新君向来不近女色,性子极为冷淡,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假以辞色。
所以此时这个人,张氏根本就没有往新君身上想。
张氏头脑之中发昏,眼睛转了两下,刚准备哎呦一声装晕的时候,身子刚刚歪下去,就突然被人抵住。
川柏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前厅之中,用剑鞘抵着张氏的后腰,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对傅怀砚与明楹道:“陛下,殿下。”
张氏装晕不成,只能局促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明德元。
明德元在心中暗骂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面上勉强地扯出一点笑,对傅怀砚道:“臣不知晓陛下今日前来颍川,有失远迎,还望
陛下见谅。”()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歉然地笑笑:“不知道陛下今日莅临于此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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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氏毕竟也是一方大的氏族,傅怀砚再怎么说,面子上也是要过得去的。
就算是他当真有意为明楹做些什么,看在从前明峥的份上,又或者是当真有些情谊,也应当不可能为了明楹而与明氏反目。
话是这样说,但是明德元又想到了傅怀砚从前对王氏动的手,此时也有些拿不准。
心中惴惴,就这么看着傅怀砚。
傅怀砚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檀珠,“原来明大人还没看出来?”
“孤今日前来明氏,自然是为孤的皇妹撑腰的。”
堂中寂静了片刻。
众人皆是低头,就连气息都不敢发出声音。
明楹心下也猛地堵滞了一下。
她看向傅怀砚,正巧与他对上视线。
每一次她看向他的视线之中,都不会落空。
明德元此时暗地里咬了咬牙,手在袖子里收紧,点头哈腰地对傅怀砚道:“是臣管教不当,让陛下看笑话了,明楹是明氏家中嫡女,臣自然不可能对她不管不顾。”
“至于从前的那些旧物,是因为年代久了,翻来找去也麻烦,贱内估摸着就是想着在家中好好对明楹,也算是补偿,都是一家人,不必计较这些,等日后明楹出嫁了,再以嫁妆的形势再添回去,却没想到引起了这样的误会。臣也愚钝,没有及时阻止,自是臣失职。”
不愧是掌管一族的家主,在这么短时间门内就找到了一个体面的借口。
他说着,还推搡了一下在旁边的张氏,从牙关之中挤出几个字道:“方才对陛下失敬,还不赶紧给陛下赔礼道歉!”
张氏回过神来,刚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又听到傅怀砚道:“你们该赔礼道歉的人,不是孤,而是孤的皇妹。”
傅怀砚侧身,站在明楹背后。
即便是并未多说什么,但是此时袒护的意味,却又不言而喻。
张氏从前哪里曾经与小辈赔过礼,此时面色涨红,先是嗫嚅了几句,随后对着明楹道:“方才的事情,是伯婆对不住你,伯婆年纪也大了,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毕竟也都是一家人,还望阿楹莫要记恨。”
明德元也连忙出来打圆场,站上前去道:“至于从前阿峥的那些物件,毕竟是年岁已久,并非是臣想昧下,陛下请容臣稍加……”
“不必劳烦。”傅怀砚听出他的意思,抬了抬眼睫,“金鳞卫。”
他话音刚落,前厅外突然悄无声息出现十数位身穿劲装的侍卫,躬身行礼。
“搜。”
“搜出来以后,明大人与明夫人一件一件地给孤认。”
他面上带笑,话意之中却又没有带着多少笑意。
手持下的穗子晃荡着,发出了很细微的声响。
“少认一件,抄家一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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