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头有些刺眼,还有些喧闹的动静,似是有谁顶着这太阳闯进来了,正搁外头大呼小叫“瓒二哥!”“二哥如何了?”
他指尖儿弹了弹手头的信纸,皱着眉问:“谁在外头?”
一旁侍从随风道:“是三爷、四爷,来看您了。”
他问:“他们来做什么?”
卫瓒是侯府独子,从卫家排行第二,论到卫三卫四,皆是他大伯那边的人。
他记不得有什么事儿要找这么两个人来。
随风想了想,说:“许是听说您又跟沈公子闹脾气,赶着过来替您排解的。”
听这话便明白了。
他这两个叔伯兄弟,的确喜欢干这事儿。
打着排解的名号,过来就是先骂一通沈鸢忘恩负义,枉教侯府收留。
然后再装一装可怜,从这房里顺走点儿东西。
小到茶叶笔墨、大到摆件古玩,卫瓒屋里的东西都是顶好的,本人又随了靖安侯,是个不拘俗物的脾性。
除了顶喜欢的几样,余下都不放在心上,由着这些兄弟讨了去。
下头的侍从心里头明镜似的,只是低眉搭眼说:“顺便听说您这儿又得了宫里的赏,特意来瞧一瞧新鲜。”
他“哦”了一声,说:“打出去。”
随风没听清似的,愣了一愣:“您说什么?”
窗外日头毒辣,将飞舞的微尘都照得无所遁形,尚且年少的小侯爷高床软卧,原本凌厉的眉眼透出一丝恶意来。
“我说,吵着我睡觉了,统统都给我打出去。”
上辈子落井下石的事儿他还记得呢。什么兄友弟恭,什么家族荣辱,都是狗屁。
他也不是没有兄友弟恭的时候,只可惜十几岁那会儿的天真早就没了,他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 随风小声说:“——那是您的堂兄弟。”
“所以呢?”卫瓒说,“不许我六亲不认、仗势欺人么?他们难道还敢翻脸不成。”
他眼神儿在房里扫了一圈,说:“瞧见院儿里的扫帚了没有。”
随风道:“瞧见了。”
“拿着,让人把他们扫出去,下回没有我的话,不准放进来。”
这番话说完,他已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了一团,褶皱间,依稀可见里头的一个“鸢”字,后头写着“万安寺”云云。
外头嚷成了一团,没一会儿就听见推推搡搡的声音,不知是谁跌了个屁股墩儿,在那骂骂咧咧喊:“狗东西,你们敢阴奉阳违,我要见瓒二哥——”
“瓒二哥——”
他的眉拧在一起,终于把手下的信纸揉成团,抬手一抛,顺着那窗口飞了出去,不知砸在谁的头上,终于听见外头没了声音。
他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根,问:“沈鸢还真就住在那万安寺了?这都多久了,他还真打算落发做了和尚不成。”
随风嘀咕道:“他害您挨了家法,哪敢回来。”
“当时您还冷着脸吓唬他来着,让他别撞在您手里。”
卫瓒素日里虽傲,却都是一副懒洋洋、万事不理的模样。独独受了家法那日冷若冰霜,侯府上下都以为这位小侯爷是动了真怒,要叫那沈鸢好看了。
谁料到这几日过去,非但没动手,倒稳重了许多。
就是有点健忘,总翻来覆去问些怪话。
卫瓒兀自在床上想了片刻,还真想不大起来,自己当初是怎么威胁沈鸢的来着。
印象里这侯府里头都不过是毛毛雨,后头沈鸢一搬出这侯府,他俩就没了长辈在上的顾忌,斗得跟两只乌眼鸡似的,上蹿下跳,连个表字都不曾互称。满京都知道他俩这对儿冤家,背后不知道闹了多少笑话。
又想,沈鸢还能有怕他的时候?
那得是什么样。
心里让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
卫瓒忍不住闷笑一声,见随风看他,又咳嗽:“既然如此,替我传个口信吧。”
随风低下头,一脸从容赴死的表情,心道,完了,小侯爷又要他替他骂人去了。
却忽得听卫瓒说了句什么,不禁愣了一愣。
随风愣了愣,傻乎乎揉了揉耳朵,道:“您说什么?
他忍着笑,又重复一遍,指节在桌边不耐地敲了两下:“就这么一句话,记不住?”
便见随风的脸色从茫然到震惊,最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吞了吞口水,道:“……记住了。”
他横飞过去一眼。
随风慌里慌张去了。
他想着这时候沈鸢该有的反应,自己先笑了起来。
他想,这小病秧子现在什么样来着,他怎么有些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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