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元山昨日刚下过一场骤雨,片片浓阴之下威风习习,在盛夏之日增添了几分清爽的凉意。
山脉震动时,群鸟齐飞离巢,泉水骤然喷涌,山石崩裂滚落,共同发出一阵穿云裂石的响动,整片林木左右晃颤,连带着太阳都好似要往下倾倒。
彼时狐狸正意气风发地坐在山头,狐假虎威地指使众人做事。
这山上只他一个不务正业,到处乱窜找野果,成捧成捧地往回搬,吃得肚子浑圆,快要走不动道。一弯腰,还以为是谁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直接从树枝上滚了下去。
好在眼疾手快,在空中翻了个身,有惊无险地落了地。要站直身才察觉不对,挥舞着手臂跌跌撞撞,最后干脆趴到地上。
“怎么回事!”狐狸听见地心深处传来一声高亢而雄浑的吼声,诧异叫道,“地龙翻身了?”
袁明下盘稳如泰山地扎在原地,面色凝重地朝四面看去,忽而眉梢一扬,指着高处说道:“两境屏障裂了!”
两境之间的那堵屏障,三百多年来密不透光,肖似一场混浊的灰雾,彻底隔绝了两地的画面与声息。
而此时屏障随着地动山摇松动开来,诸多灰色的光点正在缓慢朝外溃散。
龙吟声歇止后,山脉的震动逐渐小去。
张虚游抱紧身侧的一棵大树,嗓门扯得老大,对着屏障那一侧嘶吼道:“剑主!司主!陈大女侠——!我张虚游是第一个来救你的人!别忘了你许过我的大护法!”
柳望松顿时一凛。
这家伙不仅抢功,怎么还颠倒黑白?
当初被许大护法的人明明是他!
“喂——”柳望松冲了过去,抬手捂住张虚游的嘴,也放声大喊道:“陈倾风,张虚游当日还对你放狠话你可别忘了,只有我一心拥护你做剑主!”
张虚游恼羞成怒,挣开束缚,失望斥责道:“你干什么!你我兄弟二人还要互相攻讦吗?”
柳望松不屑回应:“我呸!”
两人情谊破碎,厮打起来。
谢绝尘看不过眼,张嘴轻吐一字,一串黑色小蛇般的墨字当即游走过去,将二人牢牢捆绑在树干上,不得动弹。
“危险。”谢绝尘淡淡扫向他们,肃然警告道,“不得打闹。”
柳望松快被不断收拢的字绳压成一块饼,温文尔雅的形象支离破碎,索性张嘴大叫起来,与张虚游一同发出刺耳的噪音。
谢绝尘再次掐诀打出一字,聒噪声戛然而止。
两人只能无声叫嚷,不得不偃旗息鼓,互相瞪视片刻后,还是咽不下那口气,于是用唯一自由的脑袋朝对方用力锤击。不久后头晕目眩,终于安分下来。
柳随月不顾山路颠簸,径直朝着屏障飞奔而去,从张虚游身上习得经验,热情呼喊道:“陈倾风——我来了!你的好师妹、刑妖司大护法!来救你了!”
狐狸见状,想起自己故乡就在另外一面,颠沛流离十多年,总
算可以回去做平苼城的贵公子,百感交集中眼泪猛然飙了出来,拔腿狂奔,快若奔雷,身形化为一道红色虚影从柳随月身边倏忽而过,满怀情感地喊道:“爹——!”
“砰——!”的一声闷响。
狐狸的脑袋结结实实撞上了屏障,“哎呀”痛呼着被弹了开来。
他摔落在地,捂着额头惨叫连连,顺着山体的坡度往下翻滚。
柳随月急急停下趋势,缩着脖子打了个激灵,紧跟着惊恐叫道:“狐狸!”
只见狐狸直要往一处山沟滚去。好在陈冀及时出现,一脚踩着他的背,将他趋势止了下来。
狐狸抬起头,脸上尽是悲愤,气快喘不过来,龇着一口白牙,将怒火发泄到陈冀身上,凶道:“你踩我!”
“你小子还倒打一耙?”陈冀挽起袖子,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骂道,“让你乱跑!少元山是什么地方,早同你说过许多遍,你这狐狸嫌命长是不是?”
狐狸嘴角往下撇去,一脸快绷不住的委屈表情。
周师叔忙在后面拉住陈冀的衣袖,小声劝道:“陈冀你可收敛着点,两境屏障松动,他爹就要来了。如何也得给狐主留个面子。”
陈冀闻言陷入沉思。
狐狸以为他在害怕,从那汪洋似的悲伤中脱离出来,麻溜地爬起身,两手叉腰,不要命地挑衅道:“不错,快道歉!”
陈冀冲着他后脑又是不客气的一巴掌,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所以得趁早打,以后就不好意思了。”
陈冀留狐狸在原地跳脚怪叫,拄着竹杖朝山顶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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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风出神地望着手中长剑,直到后腰被人冲撞,踉跄了步。她精神紧绷,尚沉浸在问心历练的如履薄冰中难以自拔,下意识反手一挥,想拿住来人。被林别叙一把按住手腕,制止下来。
倾风衣摆被人扯了扯,低下头,就见小童伸长了双手,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兴奋,殷勤喊道:“师娘,给我看看!我不摸,我只看看!”
桃桃也高举着双臂,围在她身边不停打转:“师父师父!”
倾风怔神之间,手中的山河剑消失不见。
小童急得跺脚,哭丧着脸道:“怎么没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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